而虞允文不等他说完,便突然看着叶青道:“所以你舍弃走水路北上,选择陆路北上,其实是要查清楚,市舶司的商船会在哪里停靠,跟何人交易?”
叶青不屑的看了一眼惊讶的虞允文,轻描淡写道:“若是本少卿就这么点心思,就这么快让你猜透本少卿的目的,本少卿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你还有其他目的?你还要做什么?”虞允文瞬间觉得精神一震,先不说叶青没有说出来的目的,就是一上一下核算市舶司北上的商船一事儿,虞允文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看到叶青那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头莫名带着一丝更大的期望问道:“快说说,你这次出使金国,到底有几个目的?”
“目的多了。”叶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道:“查市舶司不过是捎带手而已。金人不善水战,善马战,要想收复北地,我们显然是不可能只靠水师不是?”
“所以呢?”虞允文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跟迫不及待。
“我大宋将领,怕是已经没有人记得失地的风貌了吧?别说是当年南渡之时的那些小路,怕是当年我大宋北地的官道,如今都不会有几个军中将领能够记得了吧?那些山、那些水、哪里可以安营、哪里可以扎寨,南京应天府谁知道现在如何了?东京开封府,是不是还如同当年那般繁华……想必,离开北地多年的朝廷,都忘的差不多了吧?”叶青手指突然敲着桌子说道。
看着由兴奋转入沉思的虞允文,叶青再次敲了两下桌子,而后道:“不说那么漫无目的、遥远不可期的事情了。但不管如何,我走陆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便是想看看,北地还有多少人在期盼王师。”
“不可。”虞允文抬起头摇头道。
“为何?”叶青问道。
“你若是进入北地便大张旗鼓的打着大宋朝廷大理寺少卿的名号,怕是你走不到燕京,就会被……。”
“那这么看来,你也知道,北地百姓并不是都盼着王师北上啊。”叶青玩味的笑道:“但若是不试试,万一以后我们有可能北上收复失地呢?所以大张旗鼓的走一遭,最起码能做到心里有数不是?”
“但很危险。”虞允文凝重道。
当年不论是他出使金国,还是如今的右相魏杞出使,可都是悄无声息的低调到不能再低调。
像叶青这般想要高调到大张旗鼓般,他们当初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但若是之前他们像叶青这般说的,能够大张旗鼓的出使金国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多挽回一些北地期盼王师的人心呢?
隆兴北伐之后,宋金之间的镇场也在逐步减少,由原来的最多的时候十九个镇场,变成了不到两三个镇场。
而经过这几年的恢复,镇场数也再次达到了两位数,只是这十来个镇场里面,置在淮河以北的,属于金人管辖的就多达七个。
绍兴二年开始,朝廷便禁止米、帛等物禁止走水路运往金人的地域,但即便是如此,民间依然是存在着不经过朝廷的商人存在。
而市舶司即是管理者,又是私下与金人的贸易者,不论是官方的钱还是私下里的商贸交易,市舶司则是真正的一统江河湖海,不知道有多少钱未在官府登记,而后逃税漏税之后,进入了私人的腰包里。
香料、虞布、绢帛、木棉、象牙等等,特别是茶叶,每年来可是以百万钱来计算。
而茶叶在金国更是被视为珍品,金人甚至规定,七品以上官员,其家方许食茶,但仍不得私自买卖以及馈赠等,而若违律者,则以斤、两论罪。
即便是金人如此严苛管控,但每年照样都可以查货到相当于三十万两白银的私通茶叶,这还不包括那些查不到的,高官勋贵之间的私下里交易。
“半年的时间,泗州你知道获多少赋税吗?”叶青喝了一口酒,环视着渐渐热闹起来的酒楼问道。
“你知道?”虞允文问道。
“十七万八千四百六十七贯钱,而市舶司私下里跟金人的交易,就可以轻松的翻上一番,甚至还不止。”叶青坚定的说道,这倒不是他不想私下查市舶司私下里跟金人交易的数额,而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城司里的兵卒中,能够识字就已经算是文人了,指望着他们查市舶司做过的假账,而后查出真正的交易数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跟让他们收复失地一样,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市舶司有朝廷的商引,就算是我想查,恐怕也没有权力,即便是能够查,但你觉得能查出什么来吗?”虞允文眼神带着一丝的思索,看着叶青问道。
“尝尝这道菜。”叶青用筷子指了指刚刚端上来的菜,对虞允文说道:“怎么样儿,是不是比你平日里家里用的盐也要好?淮盐与北地的解州盐,若是让你选,你怎么选?自然是选解州盐吧?朝廷禁止商贾购买金人的解州盐,但金人却是允许北地的百姓交易解州盐,而市舶司从金人手里买来,可是翻一番的价格,但即便是如此,市舶司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你不会是眼红市舶司所以才会如此上心吧?还是说,你跟市舶司之间也有了恩怨?”虞允文继续玩味儿道。
眼前的叶青不同于旁人,若是旁人告知虞允文这些,虞允文第一时间就会愤慨市舶司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的行径,甚至是会向朝廷上奏章来弹劾市舶司。
但这些若是从叶青的嘴里出来,虞允文就不觉得这是简单的事情了。
叶青面对虞允文的问话,嗤之以鼻的笑了下,而后缓缓说道:“爱国之心人皆有之,方式方法不同罢了,若是市舶司与金人一直如此私下交易,谁知道会不会在朝堂之上蔓延开来。如今市舶司已经是我大宋朝之不幸,难道你虞安抚使,愿意看着市舶司成为国之蛀虫,最终危及大宋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