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条件

楚臣 更俗 3878 字 7个月前

这实际是从实物纳税,改变成货币纳税,

这么一来,地方上就不需要为纲运之事烦恼什么。

四姓那边覆行承诺,组织船队运输货物与左司货栈交易,是一回事,而韩谦建议化简为繁,希望父亲将叙州上缴金陵的税赋,从货币纳税,重新恢复到以粮食、绢布以及地方特产等实物进行纳税的方式,看似变得繁复了,但他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他计划以杨钦为首所组建的船帮去承接叙州的纲运,从而能披上半官方的身份。

这么一来,以杨钦为主所组建的船帮,才能合法的拥有兵甲战械,才能合法的成为武装船队,行走沅水、长江之上,才能“顺带”为其他的商运船队提供护卫。

而在途中遇到匪寇袭击,杨钦也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直接组织反击,甚至听到风声就可以主动出击。

要不然的话,秘曹左司又不是朝廷正式承认的房司,杨钦、田城、高绍他们在外面搞武装船队,一旦暴露了行迹,被地方州县当成江盗水匪给剿了,他找谁哭去?

“还有呢?”韩道勋问道。

他知道要没有武力护航,或派出精锐斥候盯住沿线,外戚徐氏及安宁宫那边,随时还会联络江匪水寇,重点打击叙州往金陵的商船,切断叙州与金陵的物资往来。

真要是那样的话,即便四姓此时承诺太多,只要船队在往来江鄂之间,有一两次损失惨重,之后他这边施加再大的压力,四姓也断不可能跟他们合作。

当然,确保叙州往金陵的商船安全,是韩道勋也极为关切的事情,他不相信韩谦仅有这么一个条件。

“还有就是倘若近期可能有外民涌入叙州,父亲应该要给他们身份,不要将其当成流民驱赶。”韩谦说道。

“叙州怎么会有大批的流民涌来?你这又是打得哪门子主意?”韩道勋眉头一竖,困惑不解的问道。

虽然叙州拥有四五千户客籍民众,占到总人口的四成,但主要都是从荆湘等地躲避战乱、饥荒而南下的流民,这是在相当漫长的时期内所形成的,不是一蹴而就。

而到现在,岳潭等地局势平静,洞庭湖周边更适合民众栖息繁衍,这时候每年能有十数二十户客籍民众迁入,就已经相当可观了;而倘若每年仅有这点外民迁入,韩道勋吃了饱撑着,要将他们当成流民制止入境?

不过,韩道勋见韩谦郑重其事的说这事,应该是认定短期间就可能会有大量的外来民众涌入叙州,他不知道韩谦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又或许是韩谦为此早有其他的安排?

“我也没有打哪门子主意,”韩谦笑道,“我只是让左司潜入各地,放出类似于说靖云溪、铁皮溪上游河床里发现大量的金砂,不少人一夜暴富的消息而已!”

听韩谦这么说,韩道勋都禁不住直拍脑门,说道:“你乱造谣言,却不顾后果有多严重,你难道不知道叙州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容纳太多的流民?”

他知道叙州之所以不受重视,除了地处荒僻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人烟稀少,总计才一万两千余户,要知道池州、巢州,一个普通县就要有上万户人家。

而任何一个地区,想要拥有足够的经济、军事潜力,最直接相关的就是人口。

然而问题在于,叙州想要承载更多的人口,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下子就有成千上万的民众蜂拥而来,对叙州传统的社会结构,将造成极大的冲击,很多矛盾会被催化、被激化,甚至失控。

这也意味会带着饥荒、械斗乃至不受控制的死伤!

何况,能听信这事而来的,其中得有多少亡命凶狠之徒?

“爹爹怎么这时候从衙门赶回来?”

韩谦看他父亲似有话要说,便到东院的堂屋里坐下说话,让赵庭儿安排奚夫人过来侍茶,二世祖的日子得享受起来。

“你为何要当众杀季昆?”韩道勋昨夜就想找韩谦问这个问题,但韩谦昨天回来后就像婴儿熟睡过去,他也不忍心唤醒他。

韩谦抬头看了一眼范锡程,心想多半是他知道这事后,跑到他父亲那边嚼耳朵根去的。

韩谦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父亲解释,安宁宫那位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待天佑帝驾崩后,安宁宫张露出来的爪牙之残暴、血腥,将令所有人震惊。

他们现在若是为日后能得饶幸,而对安宁宫的人留些余地,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韩谦有机会杀季昆,绝对不会手软,也绝不指望日后落到安宁宫手里能得善果,但为何要当众杀季昆,他也有理由,长吐一口气,说道:

“人是杀给四姓看的,这样他们才会知道,要是爹爹在叙州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会不惜一切手段,毫无顾忌的叫叙州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奚荏拖着沉重的铁镣,端茶过来,听韩谦说话语气寡淡之极,却叫她心悸,手抖了一下,茶盅差点从托盘里滚出去。

韩谦抬头看了奚夫人一眼,没有说什么,将茶盅接过来。

范锡程心里也是一惊。

虽然没有实证,但就他们进入叙州这几天所经历的危局,以及四姓行事的肆无忌惮跟狠辣,他也不得不更倾向认为王瘐的“病逝”极可能是存在问题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范锡程也头痛以后府上要怎么防备四姓暗地所施展的龌蹉手段,却没想到少主非要当众斩杀季昆,用意竟然是这点。

范锡程心里即便再不喜韩谦的嗜杀,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狠辣手段,震慑效果最为明显,除非四姓真狗急跳墙走出最后一步,要不然的话,应该能有所收敛一些吧?

“唉,”

韩道勋知道韩谦依旧是认定王瘐的病逝,是四姓中有人动了手脚,他长叹一气便直接岔开这个话题,问道,

“你前些日子到底收刮了多少钱财?现在州府要办船场、匠坊,但州仓却没有多少钱粮,你打算分多少给我?”

“啊?”韩谦见他父亲话锋直转,令他都很有些适应不过来,问道,“你就不多教训我几句,再说其他事情?”

“我教训你做什么?”韩道勋催促道,“你前些日子到底收刮了多少钱物?”

州县除了上缴朝廷的赋税外,自身不管是征收市泊税,还是允许囚徒拿铜赎罪,亦或是经营官田,都有一定的财源建立小金库。

然而问题在于韩道勋赴任之前,四姓就已经将州仓小金库的钱粮都摆空了,然后一把火将账册烧成灰烬,韩道勋想查都没有办法去查。

目前韩道勋能掌握的,就是照一定比例截留下来的正税,但这个数额十分有限,根本就不可能拿来维持整个州府的运转了。

州狱啸闹被镇压下来,四姓将核心弟子都撤出州营,韩道勋不是没有机会去接掌州营,但他没有做,除了降低四姓的戒心,留下来足够的缓冲余地,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一旦叙州陷入严重的对峙,他根本就筹不出足额养州营的钱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