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现在从襄州盐铁院领盐,以每石千钱计价,他现在以每石六七千钱的高价作为赏金折算给山寨,怎么算都不会亏。
之后,韩谦便立时安排船舶,将二百多民夫用船送过丹江、汉水,允许他们返回山寨,以示信诺。
绝大部分的山寨民夫,都不愿意参与到战事中来。
再说了,韩谦这次极为慷慨的给予赏钱,大部分民夫回到山寨都能颇为滋润过上两三年。
这种拿命挣来的钱,要不是迫不得已,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挣一次也就足够了。韩谦即便表现出十足的诚意,他们即便真心想着要走出山寨,迁到平地居住,也要看战事发展如何。
不过,最后也有二十多精壮民夫,本身在山寨就无依无靠,没有什么牵挂,心想着回山寨继续过之前的苦日子,还不如留下来,至少能在战死前,每顿都能混得温饱,隔三岔五还有酒肉供应。
这些人在山寨民夫之中,也恰恰是战斗力最强的,绝大多数都是之前战败逃入山中的老卒。他们也不需要在沧浪城得到什么田宅,只希望能有铠甲、精良的兵械,以及一部分赏钱。
韩谦派出一组斥候北上,盯住北面铁鳄岭的战事发展,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将杨钦、赵阔带着这批人马,安排下去。
叙州刑徒,自然也分土客籍。
四姓所属的土籍刑徒,大概有二百人左右,韩谦将这些人手都分派给老工师郑通,编为匠户营,在山寨民夫离开后,接手清理战场、修缮寨城,将从叙州装运来的物资,搬下船。
要有可能,韩谦还想着在现有的基础上,将沧浪城继续往北侧扩建,同时打造几具投石机。
而其他小姓土籍及客籍刑徒,韩谦决定将他们跟奚昌所领的奴兵混编成一个临时的叙州营。
在战事之后,这些刑徒兵都是要遣回原籍,而奚昌所领的奴兵,在龙雀军之内也是没有正式编制的。
韩谦现在也不能立时放赵阔回叙州去,暂时委任他担任叙州营的指挥,以奚昌、郭奴儿为其副手,另外再从左司兵房调十数名老卒去充当队率、什长,将叙州营的框架先搭起来。
此外,韩谦将这些愿意投奔左司的二十多名山寨民夫,都编入兵房,作为精锐斥候使用,补充人手不足。
这么一来,韩谦在沧浪城就有三百人编制的匠户营、四百人编制的叙州营、以及五十精锐斥候的兵房能用。
当然,杨钦、冯宣、冯璋等人还有两百多护卫、水手及十八艘船,在卸完货之后,韩谦暂时还不想放他们回叙州去。
西线战事一下子吃紧起来,汉水上游的物资、人员水路运输,也将日益繁重,襄州军的船舶也是有限,从今日南岸援军拖到最后一刻才渡河,韩谦也清楚对友军不能寄以太高的期待。
叙州船队暂时留下来,他心里能更踏实些。
留给梁军的时间其实很有限,一方面是龙雀军第四都正一步步往这边逼近,一方面是南岸的襄州军这时候也开始有数百将卒走出城寨,集结到江滩前,准备乘船渡河来援。
梁军注意到城内桐油储备很多,分散围城蚁附,对他们并不有利,很快就都转移到南城外。
十数艺高胆大的骑兵,拔刀刺马,将跨下的战马刺激得疯狂,然后御马往看似脆弱的城门直撞过来,在撞及城门前的一瞬,这些骑兵纵跳下马,然后飞快的后撤,退到其他下马而战的步卒大盾护庇之下,赵无忌手脚再快,也只来得及射杀两人。
此时沧浪城,只能算是一座夯土围寨,城门用厚木制成,也没有包铁包铜,被十几匹疯狂的战马先后撞上,门轴就被撞断裂,斜斜倒下来,但五六尺深的门洞里,填满砂石,短时间内却不怕梁军能掘开这些砂石从城门洞攻进来。
真正艰难的,还是梁军作战异常的勇猛,他们有过心理准备之后,这么冷的天,依旧是拿江水将衣甲浇透,然后拿大盾遮住头脸,集中从南门强攻上来……
梁军仓促间没有准备太多的云梯,畏惧桐油火烧,到最后将马尸混和泥土堆到沧浪城的南门附近,形成一条简易的坡道,不需要登梯,也能直接强攻上墙头。
这主要也是沧浪城的护墙太矮了,除了外围一圈排污沟不算,也就八尺高,二十数具马尸堆积到墙根下,再用行军帐囊运上千包土倾倒过来,便形成六七步宽、十二三步长的斜道,差不多就快接到墙头,这时候梁军甚至能够直接纵马冲上墙头。
城内则是将一根根单人合抱、丈余长的短木,插满铁蒺藜顺着斜道抛滚下去,而整桶整桶的桐油,更是不计代价的抛入斜道附近的火海里助涨火势,压制梁军的冲锋。
一百六七十名精壮民夫主动参战,特别是各寨的领头人差不多都站了出来,韩谦手里的兵力就显得充裕多了——看着城外的梁军,韩谦也是暗暗冷笑,心想这些梁军或许以为城里就只有左司四五十精锐斥候防守,却对汉水、丹江两岸大小百余山寨的情形,并没有太深的认识啊,又或者对他们这段时间在均县故城所做之事,没有充分的了解!
韩谦将剩余的民夫都赶往城中间的宅里,让他们拿盾矛自守,看梁军攻势太猛,甚至可将斜道正对面的屋顶让开,着田城从两翼组织兵力,打击冲过来护墙的梁军。
这一仗打到日上树梢后,南岸襄州军数百将卒乘三艘战船进逼过来,梁军丢下一百多具尸骸,被迫绕过沧浪城,从黑龙山西侧与丹江间的残道,往北退去。
而此时北面梁军对铁鳄山的攻势才刚刚展开。
韩谦此时也无力去增援铁鳄山,李知诰从荆子口调来的两营精锐,这时候也应该快抵达铁鳄山了。
对从南岸增援过来的襄州军,也只是说城内一片狼籍,无法迎接他们入城,派人送出百余斤肉酒,以示犒劳。
精锐斥候战死十人,奴兵战死二十人,民夫也战死三十多人,受伤逾百,这一战算是将左司这点家底打了一个半残。
更叫韩谦心痛的,还是战事的损耗以及战后的抚恤。
新建的沧浪小城被打成这样子,少说需要十天八天收拾,才能恢复原貌。
奴兵抚恤好说,战死者有家眷子嗣以及作战勇猛受伤者、顺理成章的剔除他们及家小的奴籍就是;左司斥候是在龙雀军有正式兵籍的,照军功统一赏赐便是,甚至这次所收获的梁军首级都可以算到他们头上,每人分两到三个首级,差不多能解决一大批精锐斥候的低级勋官身份。
战死的民夫以及作战勇猛受创的民夫,以及兑现他战前的承诺,韩谦差不多要拿出近四百饼金子给赏。
韩谦暗感再这么惨烈的打上一仗,左司便要直接破产了,只是他眼下顾不到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