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溥深有所感的点点头,说道:“到时候便依你所定之计行事。”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韩谦抬头往室外看去,却见沈漾急冲冲的径直往这里走来,柴建、张平跟随其后。
韩谦陪三皇子站起来出屋相迎道:“韩谦见过沈漾先生。”
“……”沈漾却是狐疑的瞅住韩谦打量了好几眼,对韩谦进城后绕开他单独找殿下密谈之事甚是怀疑,问道,“你与柴建一起回襄州城后,我刚刚碰见柴建、张平,他们都说要建议殿下到西线巡兵,是怎么回事?”
“陛下使殿下统兵,是希望殿下有朝一日能成长为傲视风霜雷瀑的雄鹰,而非藏于屋宇之内不堪折的小草小花,”韩谦淡然说道,“龙雀军数千将卒在西线用命,倘若殿下从头到尾都不出现,那数千将卒对殿下的忠诚,要如何建立?”
沈漾也清楚韩谦与信昌侯府一系人是有很深的分歧,但这次看他们在三皇子西线巡兵的事上再次站到一起,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毕竟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都希望三皇子能争嫡成功,甚至不惜为此不择手段。
沈漾也没有深想。
韩谦隐匿掉最关键的信息,他能猜想到什么?
韩谦、李知诰在沧浪城、铁鳄岭初挫梁军的意志,此时迎三皇子巡兵,却是进一步树立三皇子在军中声望的良机。
“沈先生莫要担忧,我去西线巡兵,迟则七八天、快则天便回襄州城,此间事便多赖沈先生照料了。”杨元溥宽慰沈漾说道。
“我陪同殿下过来。”沈漾说道。
照道理说,沈漾应该留下来主持诸事,但他又深刻认识到韩谦跟其父韩道勋并非一类人,殿下去西线巡兵不可疑,但韩谦为这事跟柴建、张平再度站到一起,便颇为可疑。
只是殿下、韩谦以及张平、柴建等人都主张巡兵,沈漾也不便强行阻拦,那只能也跟着过去。
“既然如此,那还要请先生与殿下去跟杜大人辞行,此事宜早宜急,在梁军对西线再度展开攻势之前,殿下还是要回到襄州城来。”韩谦不动声色的说道。
三皇子身为副帅,在襄州城受杜崇韬节制,出襄州城自然要先得到杜崇韬的许可。
不过龙雀军内部统一意见,在西线暂时还不算特别急迫的时候,杜崇韬也没有理由将三皇子禁锢在襄州城中。
得到杜崇韬许可后,韩谦、沈漾、张平、柴建、李冲等人便与三百新编侍卫簇拥着三皇子杨元溥,乘船奔沧浪城而去,留监军使郭荣孤家寡人一个,代表龙雀军留在襄州城坐镇……
小雪纷扬而下,雪花被汹涌的江水一卷即没。
暮色将至时,有数十骑梁军斥候驰及汉水北岸。
目前梁军斥候频频出现在汉水北岸,樊城方向的守军没有动作,南岸的龙雀军将卒,自然也是无视之。
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身穿梁军斥候所穿的普通铠甲,唇上留有浓密的短髭,鹰鼻深目,看上去相貌普通,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英武非凡,是普通衣甲怎么都遮掩不掉的。
只是左右皆是荒野,南岸的龙雀卒在暮色里也只能看到北岸隐隐引绰的数十人影,不可能将这青年的相貌纤毫无差的看在眼底。
数十骑在江滩前停下来,青年走到水边,对南岸的楚军营寨似乎也毫无在意,弯腰伸手入水,感受到这冰冷的水温及水流动的速度,眼神凝重的注视着水流,似在思考用什么办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克服这冰冷的江水。
“对岸乃是龙雀军第三都周数所部,周数乃楚信昌侯李普手下悍将,能力举四百斤石,善使一对铁锏。听说前两天,李普的次女婿柴建离开临江侯府身边,与周数会合,此时应该也在对面的营寨之中——这个柴建则是一员谋将……”梁军斥候头目杨雄走过来跟青年说道。
“柴建、杨雄皆不足为虑,但我原以为龙雀军唯有沈漾算是一号人物,没想到李知诰、韩谦这二人,才真正不容小窥。”青年感慨说道。
“卑职无能!”杨雄惶然请罪道,最初便是他受挫于沧浪城前,没能将丹江口这一处要点强攻下来。
“这是我判断有误,与你何干?”青年感慨的说道,“有些情报不仔细去做工作,不是军前斥候能侦查出来的!特别是这个韩谦,我以往只关注过他的父亲韩道勋,倒没有怎么在意他,没想到在他身上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要不要唤醒两名休眠的蛰虎,刺杀之?”后面一员虬须大汉凑过来问道。
“蛰虎不是这么用的,也没必要冒这个风险,”青年哂然笑道,“这个人非但不能刺杀,元齐,你要是有机会逮住这人,给我记住,千万记住要留活口!”
然而梁军斥候头目杨雄及青年以及虬须大汉都没有意识到,此时韩谦就在对岸的军营里,完全无视所面临的巨大危机,正唇枪舌剑的争论战后的分赃。
而最后谈定的条件就是韩谦保留左司、盐事以及他在叙州的运营,李知诰战后也得以率部继续驻守丹江,但在战时新置由三皇子遥领的均州之时,除了李知诰可以出任州司马执掌防务外,而分掌除防务之外其他事务的长史等职,则由晚红楼及信昌侯府派人掌控,甚至执掌地方州营的司兵参军,也将由晚红楼及信昌侯府派人出任,只是名义上接受李知诰的节制。
以周惮为首的山寨雇佣兵,则由李冲负责监管——论道理来说,龙雀军在西线破例征募的其他兵马,包括以刑徒兵为主的叙州营,都应该接受录事参军李冲及监军使郭荣的监管。
不过,除了保住左司及李知诰所部的权益外,韩谦对信昌侯府及晚红楼也非没有其他方面的限制,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谁都不得试图控制三皇子的人身安危。
而要实现这一点的基础,依靠双方的自律,显然是无法彼此信任的,折中的办法就是要给沈漾、郭亮、高承源这些中立派足够的尊重,给他们留下来发展权势的空间。
虽然被剥夺侍卫营的兵权,柴建等人每想及这事,心里都隐隐作痛,但痛定思痛,憎恨韩谦、李知诰的同时,他们也未尝没有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