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形,应该是如此了。”马融也为梁军在右翼的推进速度及坚决所震惊,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梁军在右翼为何进行如此大范围的迂回穿插。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派人去见梁军统帅议和?”马循问道。
一旦梁军控制整个荆襄地区,楚廷对潭州的控制就会被消弱到极点,潭州也就事实上获得与楚廷、在梁军控制的荆襄地区进行三足鼎足的资格。
马循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为楚廷死战,心里就想着与梁军秘密议和,到时候梁军占得荆襄之地,潭州在长江南岸就顺势脱离楚廷的控制。
“此时与梁军媾和太早,督帅在潭州准备不足啊!”文瑞临劝世子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马融也是点头附和文瑞临的意见。
潭州没有预料到梁军的这次声东击西之策,不仅没有进行割据的准备,甚至还调派上万兵马及精壮民夫增援襄州。
目前潭州仅有一万五六千兵马,还没有进行更广泛的动员。
一旦他们在这里有什么轻举妄动,金陵那边宁可放任荆襄被梁军侵占,也会第一时间派遣大军踏平潭州。
毕竟短时间内,梁军即便占得荆襄,也不会有强渡长江的能力,甚至同时还要考虑来自长江、汉水上游的蜀军的威胁。
潭州即便想要脱开楚国,也要等梁军在荆襄地区站稳脚之后才行。
“那我们怎么办,不会真要死守枣阳城吗,还是渡过汉水去襄州城?”马循焦躁的问道。
梁军意在整个荆襄地区,枣阳是其必争之地,而且梁军只有攻下枣阳之后,才有条件组织兵马渡过汉水、夹攻襄州。
他们要是不撤出去,迎接他们的必然是一场血战。
马循是知道此时就找梁军媾和,时机还早,但他也不想自己与潭州五千健儿葬送在这里。
“去襄州城,或会遇到梁军的伏兵,我们应该撤去随州。”文瑞临说道。
“撤去随州,就不会有伏兵了?”马循质疑的问道。
“我要是梁军统帅,此时不派人过来劝降,也会放我们去随州观望。要不然的话,他们用有限的精锐,跟我们先拼杀一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文瑞临问道。
文瑞临的想法很简单,梁军必然不会放他们渡汉水去襄州城的,那样会大幅增加他们后期强攻襄州城的难度。
马循看向用兵更为老到的马融。
马融也认可文瑞临的意见,只是这次梁军的声东击西之策,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蹙着眉头说道:“即便有伏兵,此时应该也在半路上,等这股梁军过去,我们往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派出侦骑,到时候该往哪个方向撤,就更清楚了。”
文瑞临颇为不屑的看了马融一眼,此时兵贵神速,派出侦骑探路,少说要耽搁小半天的时间。
唐河往枣阳的荒野,覆盖残雪,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仿佛白色的云团,在大地之上滚动。
这曾经的人间繁华之地,已在近数十年的频繁战事里被摧毁,天地一片静寂,一大群鸟雀仿佛乌云般飞来,停落到雪地里啄食草籽。
西北面的桐柏山群岭,仿佛一群蹲在晨霭之中的巨兽,宁静的凝视着世间万相。
百余匹骑兵出现在地平线的远端,不顾天寒地冻,趟过一条溪河,破开薄薄的一层河冰,簇起的浪花在黄棕色或黑色战马的胸口簇拥着,薄薄的雾气更是被搅得支离破碎。
战马的口鼻喷出热腾腾的雾气,显然是持续跑了很远的一段路程,此时气血正跑得沸腾起来,踏入冰寒的溪河里,嘶津津的长嘶起来,像数十锋利的战刃,无情的撕开四野的静寂。
马背上的骑士,身穿黑甲,相貌粗犷,绝大多数都须发凌乱,唯有坚毅的眼瞳里透漏出杀气腾腾的铁血气息。
在溪河南岸枯黄的荒草滩里,数名潭州斥候警惕的盯着这一切。
身为右前部先锋将的世子,十天前就放弃北面的唐河残城,将右前部所属的诸路兵马都撤入南面的枣阳城附近,这时候在这附近出现大股梁军斥候,并非是什么令大惊小怪的事情。
潭州斥候只是隐在荒草之中,安静的盯住北面的那条溪河。
那条溪河入冬后变得很浅,却是唐河与枣阳的界河——枣阳城就在此往南五十余里外。
很快又是一队百余人规模的骑兵越过北面的低岭,出现在溪河的北岸。
看着两百多战骑没有继续往南推进,而反复穿插那条溪河,有经验的斥候很快意识到梁军实是在寻找一条最便捷能趟水过河的通道。
今夜就将有大股梁军趟河,往他们身后的枣阳城而去?
这个问题并没有惊扰到潭州经验老到的老斥候多久,很快就见成百上千的骑兵,仿佛奔腾的黑色巨浪一般越过山岗,往溪河边簇拥过来。
潭州斥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北面的唐河残城,是有三千多梁军,但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精锐梁军骑兵出现在唐河了?
看着有两队梁军骑兵趟过河,朝这边驰来,这十数名潭州斥候连爬带滚,跑到身后的树林里,翻身上马,疯狂的打马往枣阳城驰去!
…………
…………
“……”
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手紧紧按住垛墙前的横木,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脸色凝重的看着数千精骑仿佛黑色洪流分作两队,绕过枣阳城,径直往南驰去。
这时候在东南翼,有一队兵马大约五百人左右,他们在一个时辰前得知敌讯,想要撤出南面的一座哨垒,想避入枣阳城,但没想到梁军骑兵的推进速度会这么快,一炷香前在距离枣阳城不到十里的一座山岗前,被梁军两股骑兵斥候缠住,进退不得。
这时候大股的梁军骑兵像巨浪般簇拥过去,撼动天地的呐喊声,即便是十里外闭门守城的枣阳城守军,听了依旧感到心惊胆颤。
眼睁睁看着那队退缩到山脚下结阵的五百步卒,被百余骑具装重骑一次冲锋就直接杀溃掉,然后成百上千的骑兵一拥而上,刀斧枪戟与血光交错,来回反复冲杀,不断的将那队楚军切割、搅散、杀败逐亡,将一具具鲜活的生命,无情的斩杀在马前,鲜血四溅、肢肉横飞。
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五百余步卒就像被狂风摧折过的庄稼,已经没有几人还能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