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

楚臣 更俗 3656 字 7个月前

见高绍离开后,韩谦伸展懒腰就要躺到床上休息,似乎并不觉得斥候传回来这一情报有多关键,奚荏疑惑的问道:“梁军水营要逃回襄州城,此时不应该通知镇远侯派楼船军精锐追击歼灭吗?”

“谁知道梁军有没有在半道安排下什么陷阱,这一仗能将梁军逼退,已经是大功,好不容易能安稳的睡一觉,没事去折腾有的没的干嘛,难不成还奢望这次能重创梁军主力?”韩谦意兴阑珊的问道。

“要能趁胜重创梁军水营,不是有机会将一部分梁军精锐,特别是玄甲都,封锁在汉水南岸不得北归吗?”奚荏盯住韩谦的眼瞳,不解的问道,难以想象之前剑走偏锋的韩谦,竟然会放弃这么大的一个机会,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转了性子?

“睡觉!你不出去,难不成想陪我睡?”韩谦撑开被子,问道。

奚荏美眸横了韩谦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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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鳄岭北麓,早前李知诰率部坚守的残寨,此时成为梁军控制丹江水道的一处据点。

铁索浮桥的铁索被楚军用巨斧砍断,半截铁索沉入江底,而用来支撑桥板的浮舟也被冲散,或沉,或搁浅在江滩上。

还有一些浮舟载满薪材,想着楚军战船闯过来,引火烧船,但楚军水师防范火攻的经验丰富,仅牺牲掉少量的战船,便将火船隔绝开来。

到处可见烧残破裂的船板,要么被浪头打到江滩上,要么或浮或沉往下游漂荡而去。

负责主持淅川一线战事的韩元齐,这一刻像一头被饥饿折磨许久的猎豹,蹲在铁鳄岭北麓主峰之巅,赤红的眼瞳盯着北面的江水,透射出饥渴而凶戾的精芒。

潾潾波光仿佛黑色的水面下藏着亿万银币。

周师成率梁军水营已经往下游逃去两个时辰了,但北侧的江面依旧毫无动静。

此时晨曦渐渐清亮起来,韩元齐心里即便再焦躁、再不甘心,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跟身后杨雄说道:“早知道此计不售,敌船往北闯去,就应该点燃这些柴船围烧过去!”

北麓柳条溪两岸修建了三座寨子,将一片水泊围在当空,恰到好处的能挡住外围斥候的视野,这一刻这座十数亩大小的水泊里,停着上百艘载满薪柴、浇上膏油的小船,是打算他们假装仓皇南逃的水营能将楚军水师的战船引下来之后,然后趁其不备,在铁鳄岭北麓最为狭窄的丹江水道内,突袭之。

奈何到这时楚军都没有中计的迹象。

杨雄知道韩元齐内心有太多的不甘,但之前楚军水师往北突进时,有着足够的警惕跟防备,这百余艘浇油柴船点燃杀出,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即便是能烧毁对方十艘八艘战船,能改变什么?

因为投石机需要大量的砖石料充当石弹,淅川城内差不多像样的屋舍都已经被拆光,仅有镇将府勉强保留下来,诸多将卒都住进低矮的窝棚里。

后期梁军所造的投石机,甚至能将散碎的石弹投掷到城中来,窝棚虽然矮小、拥挤不堪,却反而能提供更好的防护。

围城的梁军往内乡城方向撤去,守军也无力追击,在镇将府附近搭建稍为宽敞的大帐,供军中主要将领居住。

虽说料定梁军势如强弩之末,但梁军一天不从荆襄地区撤出去,战事就一天没有结束,谁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龙雀军第二都将卒便第一时间登岸,趁夜进入淅川城里。

楼船军水营将卒,仅仅是一部分伤病,移入城里,其他人随船移入淅川城北面的一座湖泊之中,将进出淅川河的湖口封住,防备着梁军的水营有可能突袭过来。

大楚“都”一级正常的最大军事编制为两千五百兵卒,为这次增援荆襄,信昌侯李普所负责节制的第二都,从屯营军府大幅征调受训丁壮,最后出发兵力一度增加到近六千人。

在进入汉水后一路往北突进,龙雀军第二都损失也相当惨重,目前还有四千六百余卒。

到淅川城后,信昌侯李普对龙雀军第二都的统制权,就顺理成章的移交到三皇子杨元溥手里。

杨元溥在第二都的将卒进城后,也是第一时间将其缩减到正常规模,将多出来的两千多兵卒补充到伤亡最惨重、近乎被要打散架的李知诰部、郭亮部。

郑晖所部是属于黄州的地方州兵,目前仅仅是受三皇子杨元溥的节制,并不属于受到三皇子杨元溥直接统辖的龙雀军体系;而周惮所率领的山寨募兵,何去何从还要等要战后再议——这两部除了调给充足的补给外,其他都保持现状不变。

除了杨涧所统领的楼船军水营一万余精锐将卒外,淅川城内的守军再度恢复小一万,众人也不怕梁军在没有攻陷襄州城,以及郢州、平州方向面临金陵援兵主力强力的进逼局势下,还敢再来强攻淅川城。

在给镇远侯杨涧、信昌侯李普的洗尘宴上,三皇子杨元溥、韩谦、沈漾都破例喝了酒。

在带着微醺的醉意,陪三皇子巡过城后,韩谦便带着奚荏回到叙州营的驻地。

这些天韩谦一直住在叙州营的营区。

虽然他对外声称唯与将卒同甘同苦方能激励士气,但他内心知道自己早初所想无非是怕哪一天梁军半夜突进城来,他与叙州营的将卒在一起,活着成功突围的概率要大一些。

回到大帐里,韩谦习惯性的将佩刀从腰间摘下来,拔出来看是不是完好无缺,才挂到卧榻前的柱子上;今天也是难得的让奚荏帮他将沉重的铠甲解下来,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奚荏帮着韩谦将背甲解开来,照秩序摆放在卧榻前的长案前,以便遇到警情,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见韩谦眉头微微拧着,并非有大围得解的欣喜,说道:“杨涧似乎也并不很欣赏公子所立的大功啊?”

“因为他是真正不多的聪明人啊,应该猜到我一开始所用便是剑走偏锋的险策!”韩谦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所谓用兵,以正合、以奇胜。杨涧也好,沈漾也好,甚至杨恩,他们都是受正统兵家思想的灌输,没有谁会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一开始就剑走偏锋的险计之上!或许,他们将来都未必会拥戴一个会剑走偏锋的君主!”

“公子为守住淅川,立下大功,龙雀军之崛起再也不是谁能遏制,难道这都不能弥补与沈漾、杨恩等人的间隙,使他们尽心共同辅佐三皇子?”奚荏困惑的问道。

“道不同,不与为谋,你难道没有听过这句话?”韩谦淡然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