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韩谦也计划将他们当成韩家专职的匠师使用。
其他人继续将从秋湖山别院运过来的物件卸下船,特别是两船石灰以及近十万块小青砖都要搬上岸,需要一些时间。
韩谦将赵启、陈济堂、赵老倌等人喊到身边,说道:“我想庄院与雁荡矶之间,要建围屋,到时候叙州船帮规模进一步扩大,说不定在金陵也会有百人滞留,也要防备江匪从秋浦口袭来,你们筹划建围屋,要将这诸多因素都考虑周全了!”
赵老倌想着找那几个从秋湖山撤下来的韩家匠师谈这事,韩谦却指着要他跟赵启、陈济堂商议着办。
陈济堂、赵启虽然心里的惊惶没有完全消散,但也知道他们需要在韩谦面前体现出价值来。
陈济堂掂量着一巴掌长的小青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两船小、小青砖看着多,但也只能造一套十、十四五间房的院落……”
“哦?”韩谦打量了陈济堂一眼,他昨天夜里还是拿纸笔计算了好一会儿,才算出他这次从匠坊白拿的这批小青砖,连同院墙在内,能建正座八间、倒座八间的院子,没想到陈济堂跟着他上船,通过肉眼估算出船舱的体积,再掂量一两块小青砖,心算出的结果,竟然跟他拿纸笔计算出来的八九不离十。
陈济堂的父亲陈昌黎在明州任职时,所主持修建的四明山堰,在当世可能并不是很出名,但这座以当世技术建造的水利工程,在千年之后犹能灌溉十数万亩的田地,被誉为四大古水利工程之一而名闻于世。
很可惜的是,这么一个人物,在天佑帝兼并越州时,直接给杀了。
如此看来,陈济堂贬为官奴婢时,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应该得到其父的真传了。
四天前,韩谦拿到地契及十二户奴婢身契时,看到陈济堂的名字,心里就有些期待,没想到还真是捡到宝了。
“我、我,或是算、算错了,说话浮、浮浪了……”见韩谦打量自己的眼神炯炯有神,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陈济堂结结巴巴的打退堂鼓说道。
“你没有算错,这事便着你来主持,”韩谦跟赵老倌说道,“陈济堂需要有什么人手、物料,你都配合他,这两天将地看好,便动工建造起来。另外,以后照家兵拨给他们两家的钱粮,其他人都不相欺。”
赵老倌不知道陈济堂、赵启有什么能耐,能得少主另眼相看,嘀咕道:“大家都是苦哈哈出身,有什么相欺不相欺的。”
入夜后,点上大烛,将官舍的大堂照得通明如昼,韩谦让赵老倌将两名奴婢唤了过来。
这是两名面容削瘦的汉子,都二十五六岁左右,穿着破旧的葛衣,左右脸颊皆刺有“官奴”黑字,十分的醒目,以示他们在官奴婢里也是特殊的存在。
毕竟普通的官奴婢,受黥刑也一般只是在手臂或颈脖处刺字,不会十分的醒目。
两人在赵老倌的引领下,走进大堂,眼神闪躲的蹩着脚走进来。
赵庭儿、奚荏百无聊赖的陪着韩谦在灯下读书,好奇的抬头打量两个汉子。
两名削瘦汉子眼睛扫在屋里一眼,便小心翼翼的在堂前跪下来,低垂下头盯着眼前的青砖看,不知道新换的主子为何事专门召他们到大屋来。
韩谦放下手里的册子,盯着两个削瘦汉子看了有一会儿,挥手叫赵老倌先在屋外伺着,这才出声问两人:
“越王董昌被灭也已经有些年头了,董氏一族当年定了是十四岁以上的男丁皆斩,你们两人当时是多大?”
“我二人乃越州推官赵书齐及济海县令陈昌黎的庶子赵启、陈济堂,越州并入大楚,我们两人虽然年纪都有十六岁,但得陛下宽囿,贱命得存,判为官奴婢,请大人明察。”脸上有一道浅疤的削瘦汉子稍稍跪前一些,说道。
“你便是幼时在浙东有神童之誉的赵启?”韩谦盯着这汉子问道。
“那都是遥远之事,赵启已不记得,只晓得今日之赵启,乃是大人的奴婢。”削瘦汉子说道。
韩谦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身后之人便是在明州工曹参军任上修筑四明山堰、以灌千顷良田的陈昌黎的公子陈济堂了?陈昌黎曾著《堰书》,不知道陈公子可曾得家传所学?”
“我,我,幼年便、便、便是官奴,家学是为何物,早、早已忘却得、得一干二净。”陈济堂身子要羸弱一些,张口结舌,不良于言,跪在赵启身后,结结巴巴的回复韩谦的话。
“是吗?”韩谦将信将疑的看了陈济堂一眼,说道,“这田庄位于江河相交之地,滩泥稀得跟小米粥似的,利长苇草,难长庄稼。我原先想着这里能种些稗稻、每年收成五六十石米粮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还能开垦出二三百亩上好的水田。我下午绕了一圈,看庄田内沟渠交错,捞淤为堤,河堤近水一侧插着竹木条及柳枝,想来是沥水所用,有两条小河渠入江或入河处都有石闸相锁,以利涝时排水、汛期则能将江河之水挡在庄田之外。而闸墙又嵌入河堤,建有拱道,使河口收窄许多,可以加快水的流速,冲刷淤积。我原本想着有这等心思的人,应该是得陈公所著《堰书》的真传,看来是我想多了。”
陈济堂、赵启二人趴在地上,不敢应答。
韩谦又拿起桌案上的册子,对脸上长疤的削瘦汉子说道:“我看名册上写陈济堂贬为官奴婢之后,迎娶的是你的妹妹赵娥。但我早前有看过润州诸战的实录,隐约记得你父亲赵书齐在润州战死时,似乎你妹妹赵娥当时也在润州,在兵乱也是遭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