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心

楚臣 更俗 3326 字 7个月前

冯缭到叙州半个多月,虽然才第一次被允许进城,但他对叙州的情况了解得也颇为清楚,知道过去一年多时间里,薛若谷三人正是对金陵的忠心,才聚集到韩道勋麾下尽心任事,这时候对薛若谷三人而言是形势陡然转变了,当下便建议道:“或许需要派人盯住薛若谷三人,以免他们在暗中捣鬼。”

韩谦看了冯缭一眼,心想即便冯缭最后知道他父子二人为朝廷谋算潭州,也顺带着冯族算计进去,但只要冯氏族人能在叙州扎下根来,相信颇识时务的冯缭对他父子也不应该会有太深的怨恨吧?

“薛若谷三人是要派人盯住的,”韩谦沉吟片晌,跟冯缭说道,“以往我父亲在叙州,乃是薛若谷三人倾力相助才勉强稳住局面,而目前看来,薛若谷三人即便不暗中捣鬼,也必然会百般懈怠,我父亲身边缺少熟知吏事的助手,不知道冯兄可愿屈就?”

“少主所命,冯缭怎么不从?”以往心高气傲的冯缭,这时候也放低姿态应道,愿意到韩道勋身边任事。

再怎么说,韩道勋都是韩家家主,到韩道勋身边任事,总是要比留在韩谦身边听候差遣,更能叫冯缭愿意接受——他却没有想到韩谦要亲自整合冯氏奴婢部曲,才不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以免这些奴婢部曲习惯性的更聚集到冯缭的身边。

“冯族子弟衣来伸手、食来张嘴,享受惯了富贵,能治事者十无一二,以往无所谓,冯族的财富能供他们享用八辈子,但此时绝非冯氏之福。冯氏想要再兴,必先苦其心志、蒙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韩谦又跟冯翊、孔熙荣说道,“我会在五峰山那边划出一座田庄来,专使冯氏族人迁进去耕种,不得用奴婢、部曲代之。冯兄留在我父亲身边任事,而到田庄统领族人劳作以及教导子弟读书、学习拳脚兵事等务,便要你们二人担待下来。”

即便将冯家奴婢剥离出去,韩谦也不想白白养活四五百号冯氏族人。

冯翊、孔熙荣多多少少觉得韩谦不够意思,冯缭则更能认清现实。

首先韩家父子掌握着叙州的大权,与冯氏再交好,也不会拿出那么多的资源,让冯氏在叙州一举成为拥有五六千奴婢的豪族。

将奴婢部曲交出去,是冯氏族人能在叙州安身立命、托庇韩家父子的条件而已,这是冯缭在金陵就想明白的事情。

而冯氏此时在叙州,可以说是筚路蓝缕。

除了娇生惯养、眼高手低、满心怨气、离心离德的四百多族人外,冯族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

冯缭也在思考冯氏不想被击溃,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甚至不将四百多冯氏族人集中起来安置,冯缭都怀疑或许用不了多久,冯氏就会彻底的变成一盘散沙。

韩谦此时提出要将冯氏族人集中到一座田庄里,强制劳作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冯缭看来,这或许是保持冯氏不分崩离析的唯一办法。

至少他与冯翊、孔熙荣三人,要是没有韩家父子的强制力帮助,是没有办法要求其他族人听命行事了。

而冯翊、孔熙荣二人,经历这次剧变,也应该成长起来,承担一些责任了。

这时候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一起穿过院子,走过来,韩谦招呼守在院子里的奚昌,跟他说道:“你先带着冯家人去奚寨安顿下,奚寨以西鸡笼岭下的田宅,都交给冯家人耕种居住,田舍有所不足,奚寨应全力资助其建造开垦,钱粮实报实销……”又跟冯缭说道,“冯兄去奚寨熟悉一下情况便回城来,我父亲身边亟需冯兄相助。”

黔阳城外只有两大据点是韩谦能直接控制的,一是杨潭水寨,一是奚寨,冯家奴婢、部曲都暂时安排到杨潭水寨,那冯氏族人就只能安排到奚寨,从奚寨附近划一块地,供他们开垦耕种。

至于韩谦对冯缭说的这句话,一方面也是看重他的谋划能力,一方面也是安他的心。

初到叙州,一团乱麻,看韩谦还有很多事情忙碌,冯缭、冯翊、孔熙荣便先随奚昌出去,带着族人先迁往奚寨安置。

待冯缭、奚昌等人走后,韩谦才将林海峥、高绍、田城以及杨钦喊进来。

韩谦已经授意高绍将秘诏之事说给杨钦知道,杨钦此时还一脸的惊讶,暂时还在消化这一惊人的消息。

韩谦也不管他,直接问范锡程:

“范爷,目前宅子里家兵部曲,情绪如何?”

这时候,他潜逃叙州后与父亲“割据叙州”的意图算是正式公开了,但事情成与败,人心是最难掌控的,所以他要第一时间摸清楚里里外个对“潜逃”之事的反应。

范锡程舔了舔嘴唇,有些讪然说道:“家兵部曲的眷属都在叙州,更多人是震惊之余有着难抑的兴奋,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家兵部曲没有家小的牵累后,效忠的还是韩家父子,更准确的是相信韩家父子能带给他们更大的荣华富贵。

很显然韩道勋、韩谦要割据叙州,州衙、州营及属县的职缺,第一步自然是挑选忠心耿耿的韩家部曲,去替代掉目前金陵所委任过来的流官。

韩家部曲之前的身份、地位,比奴婢、平民要好,但没有人身自由,除非像林海峥那般立下很显赫的战功,要不然很难有晋升的机遇;赵阔目前也只是代掌狱营指挥一职而已。

这种限制一下子打开,众人难免都有鸡犬升天的兴奋之感。

叫范锡程暗感尴尬的是,在这众人难抑的兴奋之中,家主韩道勋的精心赤诚多少显得有些悲凉,甚至这宅子里绝大多数人也都以为家主韩道勋之前的闭城只是演戏……

范锡程也不知道家主韩道勋将这些看在眼底,到底是怎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