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冬前大湾口先修造沙河河口的堤坝,然后河口地方择高地修建临江县城,为来年开垦大湾口的临江滩地做准备。
真要将大湾口约十万亩左右的滩地开发成粮田,差不多需要投入十万缗钱粮,但新置的临江县承担最繁重的内迁番户、滞留流民的安置任务,能在两三年内,将这些事做妥当,叙州的局势也就算是彻底安稳下来了。
战帆船停靠到简易码头上,田城、高绍、林海峥等人早就在这里迎接韩谦、张平。
韩谦跳下船,看到郑通也在人群里,问道:“推荐你担任州司工参军,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司马大人想要赶在年前,将临江县城的城墙框架夯造起来,我不留在这里多盯几天,怕手下那些个兔崽子懈怠啊!”郑通这时候已经从田城、高绍那里知道全盘计划,再不用为家人留金陵而寝食难安,看到韩谦过来,眉飞色舞的说道,又给监军使张平行礼。
叙州军政长官乃是防御使韩道勋,张平作为监军使应该仅次于防御使,官阶要在韩谦之上,但他心里清楚,即便秘旨公开之后,在叙州军中,也是韩谦为主,他为辅,对郑通、田城等人,也是客气的回礼,并无踞傲之色。
“鸡鸣寨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韩谦问这天代他在龙牙城指挥兵马的田城道。
鸡鸣寨是辰州势力的前哨,与龙牙城相距就十二三里,中间有古驿道相通。
“又新增了两三百番兵,颇为精锐。”田城说道。
韩谦点点头,辰州大姓对他充满戒心是必然的,但王梁突然病死,辰州大姓竟然没有出现慌乱,还能保持原有的节奏,往鸡鸣寨增兵,这显然不可能是正常的现象。
韩谦岔开话题问道:“这几日有多少户寨兵及眷属迁过来?”
“速度很快,目前已经有八百户寨兵及眷属共五千六百余人迁过来,我们都不得不请两位冯爷出来帮助!”田城说道。
被向建龙他们扣押在龙桥寨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冯宣、冯璋二人,此前先送到龙牙城来养伤,但向、杨、洗三姓将寨兵及眷属送过来,很多事情都需要更熟悉地方情况,也更容易为番户所接受的冯宣、冯璋相助,才更容易推进。
冯宣、冯璋这几天差不多都是叫人抬着担架,见各家的寨兵小头目,安抚他们不安、焦虑的内心。
看冯宣、冯璋二人到今天走路还有很多不便,韩谦说道:“战事迫在眉睫,还是要辛苦你们二人了。”
不管潭州有没有察觉,韩谦想出兵不意偷袭武陵,都不是现实的事情。
韩谦之前已经让田城、高绍、林海峥他们将战争动员下沉到队率一级,自然更不用再瞒着冯宣、冯璋他们。
韩谦没想到冯缭这么快就将一切都猜透了,盯着冯缭痛苦而纠结的脸,说道:
“你猜得不错,这边事了,我便会去龙牙城全力备战,鄂州那边很快也会聚集兵马,到时候说不定还是我这边先出兵。你倘若在战事打起来之后想要离开,我会不阻拦你;而你倘若要继续留在叙州,大概还需要过几年,我才能在殿下面前帮你求情,正式授你官职。”
冯家现在也算是在叙州扎下根来,也不用担心会再受到清洗以及其他结怨仇敌的打压,韩谦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亏欠冯缭或者谁的。
既然冯缭猜透这一切,现在不会放他走,但在潭州的战事打起来之后,冯缭、冯翊以及孔熙荣三人何去何从,韩谦都不会为难他们。
即便冯缭他们选择留在叙州,只要天佑帝活着一天,他们都不要想能恢复官身。
韩谦没事也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留在黔阳城,我随你去龙牙城。”冯缭说道。
“龙牙城有什么好去的?”韩谦打了一个哈哈说道。
“天佑帝死后,他三个儿子总是要自相残杀,我能在你身边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没有什么怨恨了。”冯缭说道。
冯文澜、孔周被下旨赐死后,冯家其他人没有受到诛连,但冯文澜的母亲及冯文澜的正室夫人,也是冯缭、冯翊的母亲,也相继病故,而冯缭年仅五岁的幼子也在抄家得惊厥病死。
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各方面处境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即便叙州这边再照顾有加,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水土不服,冯家人近一年时间,老老小小病故或受不了这挫折自缢身亡的,也有小二十人。
要说冯缭心里没有怨恨,谁信?
“你要这么想,那我更不可能将你带在身边了。”韩谦说道。
“我什么心思,瞒不过你,所以我才说出来,但除了今日,我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你要助三皇子登基,我多少能帮到你的;要不然,熙荣的心结,你怎么解?”冯缭说道。
攻中方城一战,孔熙荣曾四次登城作战,之后又率一队先登甲卒杀入西城,似乎将他憋在体内逾二十年的能量一下子爆发起来,他在一战之中便斩下十五颗首级。
要是公正的论述军功,孔熙荣便能从普通将卒直升队率;武勇之极,甚至不在田城、高绍之下。
虽然在战争之中,个人的作用总是有限的,但这样的战将出现在战场之上,带着战卒冲锋陷阵,总是能将己方的士气以最快的速度激发起来。
只是孔熙荣知道他们如此积极的筹措战事,只是为助朝廷降服潭州,他心里的那腔热血,还会不冷吗?
“或许你才是真正能顶替我执掌左司的人选,”韩谦打量冯缭好一会儿,轻叹说道,“但你要留在我身边任事,便要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