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山夫妇也没有子女,韩东乃是他们的侄子,只是此前作为家奴,一直都在韩道勋、韩钧父子身边伺候——韩谦“潜逃”期间,韩族被迫解散家兵部曲,也解散了一部分家奴,当时便有一些人跋山涉水到叙州来投奔。
有时候韩族内部的关系,并非韩谦说切割就能切割干净的。
韩老山夫妇没有子女,早就想将侄子韩东过继到膝前,也是想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只是没有摸透少主韩谦心里的想法,也没有敢提起,只是将韩东留在身边帮衬着。
这些年韩老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韩谦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跟他们治气,索性将这事替他们挑明了。
见少主不仅许他们将韩东过继到膝前,还说年后让韩东任吏,韩老山顿时眉开眼笑,看着韩谦走进东跨院。
韩谦跨步走进卧房,看到赵庭儿、奚荏二女都在,而赵庭儿满脸的不虞,奇怪的问赵庭儿:“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一趟,你不去陪你爹娘,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赵老倌看上去老实得很,却想着韩家如今家大业大,不指望自家的女儿能为正室,却希望自家的外孙,能是韩家的长孙,”奚荏坐在一旁笑道,“而如今不要说抱外孙了,看到自家女儿云鬓都未改,哪里能忍得住不数落几句啊?”
“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赵庭儿嗔怪道。
“对,对,是我说得不太堪,”奚荏打着哈欠说道,“我太困了,或许听得不真切,听岔了,我去外屋睡了,你伺候大人洗漱吧……”
见奚荏要走,赵庭儿忙将她捉住。
韩谦想到荆襄战事结束后回金陵时赵老倌曾教导庭儿勾引自己的事情,心里一笑,没想到转眼已经两年时间过去了,盯着赵庭儿看她也不再是当年的清丽少女,而多出几分丰腴美姿。
以往韩谦不将赵庭儿收入房里,除了当世生育对身子未长成的少女是道鬼门关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过去几年,他时刻想着有朝一日会亡命天涯,不愿意有牵挂。
却没想到赵庭儿会为此承受那么大的额外压力。
想到范锡程这些年皆是牵挂失散的妻儿,韩谦心想到有个人牵挂着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韩谦看着赵庭儿叫他心旌摇拽的绝美脸蛋,以及那令人沉醉的闪躲眼神,问道:“你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
“在你身边一辈为奴为婢,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赵庭儿都差点将头埋到胸口里去,放开奚荏的手,嘤咛道。
“现在嫌我碍事了?”奚荏调笑道。
赵庭儿举手要打奚荏,奚荏跳着要闪开。
韩谦伸手将奚荏捉住。
“你想干什么?”奚荏吓一跳,盯住韩谦问道。
“你想哪里去了?”见奚荏很凶的瞪过来,韩谦笑道,“我虽然不能给庭儿正室的名份,但禀明父母的礼数不能缺。这事,总得要你帮庭儿张罗——范爷要离开黔阳去寻妻女,怎么也得请范爷喝过我与庭儿的喜酒,再让范爷离开。”
奚荏莫名脸红了一笑,也没有说什么,便牵着赵庭儿的手走出去了。
韩谦自然也是迫切想整修雪峰山驿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将另一块赏田讨要在驿道东口的花溪寨了,只是整修雪峰山驿道的靡费太高、太大了。
龙牙山仅仅是武陵山的余脉,山势相对平缓,驿道相对易修,而雪峰山乃是分隔湘南与湘西南两块大区域、南北纵横五六百里的主山脉,要重修这条古驿道,工程量比重修龙牙山驿道要多出十倍不止。
而整修龙牙山驿道的费用已经打到军费开支之中,现在倘若以湖南行台的名义去整修雪峰山驿道,以沈漾那老顽固的脾气,多半也是打回交由叙州全权负责。
叙州田税改制后,加上过税、市泊税,虽然每年能征十二万石粮谷、近五万缗钱,但州县官吏的奉禄、公帑钱以及州营的维持费用,再扣除掉每年上缴行台的三万石粮谷、两万缗钱,每年能挤出来用于城池道路修造、河渠堤坝营建等工程费也就三四万石粮谷。
关键这笔钱粮也不能都投到雪峰山驿道的整修上,临江、中方、黔阳、郎溪、潭阳五县,哪个县不需要拨钱粮修造公共工程?
说到底叙州还是田少人稀,两万余民户,都不及潭州、岳州的两个上县,粮田一百六七十万亩,其中算得上丰产的水浇地才二十余万亩,占比还是太低。
“州衙能挤出多少钱粮?”韩谦问他父亲。
“州衙钱粮有限,但现在秋收已过,开春前应该能募不少人手去修驿道。龙牙城以及织造院这边六月之后便不用额外补贴武陵军供给,应该能挤不少钱粮出来吧?”韩道勋目光灼灼的盯住韩谦问道。
“嗨,我难道回来一趟,你提这个,不是伤害我们父子感情嘛!”韩谦挠头说道。
“你得给个准数,我才能吩咐郑通立马筹备工事。”韩道勋却无意放过韩谦,非要他说个具体的数目出来。
虽然直至潭州陷落前,西线的后勤辎重都是韩谦负责,但收复武陵、汉寿、石首等城,缴获及地方乡豪的捐纳钱粮,便弥补这一期间的军事开销。
而在收复潭州城后,韩谦裁撤武陵军的同时,也将后勤之事转交沈漾、周元等人接手。
实际上从五月起,龙牙城及五峰山就停止对武陵军的补贴,即便再有军需物资供给诸军,甚至造船场造出来补充到州营水军的四艘双层列桨战帆船,也都是照价核算,不再像以往那般算糊涂帐。
韩谦“潜逃”叙州期间,曾一次往叙州输送高达六万石粮谷以及其他近十万缗钱的巨资物资,这些钱粮加上后期田税补征、对四姓大族的收刮以及攻陷敌城后的缴获等等,都是混入一本帐目里统一支出。
当然也没有可能将帐目分清楚。
而到五月之后,特别是迎三皇子进潭州城,三皇子便跟韩谦明确说清楚,韩家这几年所叙州所办的造船场、种植园、炼铁场、织造院、兵甲作坊等,都算作韩家的私产。
这一次,龙牙城及附近三千亩地以及这些土地所附属的屋舍、匠坊等等,更是直接明确作为对他父子二人立功的封赏。
加上洗向杨三家船队的分红以及陆陆续续的赏赐,扣除每日都可以说是相当庞大的开销外,龙牙城到现在还节余五万余缗钱可用。
这也是韩谦手里再次攒下来的巨款,没想到他还没有将这笔钱捂热,他老子已经又打起主意来了。
看到韩谦犹豫,韩道勋说道:“雪峰山通道打开,也是有利龙牙城的货物往邵衡两州输入,不应该尽用州衙捉襟见肘的公帑钱。你手里再怎么紧缺,这个冬天也要先给我挤三万缗钱出来……”
韩谦见州府实在挤不出多少钱粮出来,才顺势答应下来。
三万缗钱,雇三千多壮劳力干一个冬天,大概也就能将雪峰山驿道沿途二十多处坍塌地及特别险陡处打通出来。
想要进一步拓宽、裁曲取直,就要架设桥梁,那便三十万缗钱都打不住。
说起家兵部曲招募,韩道勋兴致就淡了下来,临了只是轻叹一声,跟韩谦说道:“这些事你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