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郡主经不住诈,那韩谦心里最后一丝疑云也荡然而去,哂然笑道:“我是昨日才到蜀都不假,以往也没有入过蜀地,而景大人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暗中‘潜伏’在两川,但问题是,神陵司那点破事又能瞒得了谁?说实话,我还以为景大人今日会在侯府商议大计,没想到你们到底是不足为谋——算了,韩某告辞了!”
韩谦挥了挥袖子,便抬脚跨出木亭,要带着奚荏、孔熙荣、冯翊、杨钦等人离开长乡侯府。
长乡侯王邕及清阳郡主、侯妃梁婉怔立在木亭之中,他们哪里想千方百计所想要遮掩的秘密,早已被人窥破?
待韩谦都跨步走出院子,长乡侯王邕才惊醒过来,喊道:“韩大人请留步!韩大人请留步!”
韩谦故弄玄虚的看着院墙上的一丛蓑草,奚荏回头见长乡侯王邕急切的追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全诈出来了?”
“他们自以为深谋远虑,但都没有什么历练,都没有见识人世间真正的险恶,算哪门子深谋远虑啊?”韩谦得意的撇嘴一笑,压着声音说道。
长乡侯王邕看上去要比三皇子年长七八岁,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多几年惊弓之鸟的生涯,并不足以令他的情智圆满无缺,真正厉害的人物或许是景琼文,但景琼文受蜀主宠信的特殊身份,又令他们不能经常接触。
奚荏横了韩谦一眼,这时候长乡侯王邕已经追了过来,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请韩师不吝赐教王邕!”长乡侯王邕长揖拜倒。
“我这点本事,仅学得我父亲皮毛,当不得侯爷如此大礼。”韩谦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双手袖藏在身后,似乎鼓励长乡侯王邕再喊一声。
“请韩师不吝赐教王邕!”长乡侯王邕长揖不起,再次喊道。
清阳郡主与侯妃梁婉跟着走过来,大哥对韩谦如何敬称,她满心不爽,但心想杨元溥都如此称唤韩谦,大哥要将韩谦留下来问策,似乎也没有更适合的敬称了。
韩谦想到潭州也一团乱麻,他也不能装得太过分,见好便收,搀住长乡侯王邕说道:“侯爷折煞韩谦了,侯府未必没有清江侯的耳目,我们还是摒退旁人,到木亭清净地再详聊吧!”
韩谦着冯翊、杨钦他们先回锦华楼南苑,仅留奚荏陪他在长乡侯府说事……
韩谦看着鱼池,锦鲤都躲在假石深处的石隙里,池水平静平波,熨平似的,又仿佛一枚磨得锃亮的铜镜,清晰照得清阳郡主那张绝美无瑕的脸蛋,正盯着他的后背看。
清阳没有意识到池水如镜,只是没想到大哥的诸多算计,竟然早就落在韩谦的眼里。
当然了,他们在联姻这事上的算计跟谋求,叫韩谦或者谁窥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蔚侯王孝先的下马威以及楚使在锦华楼所受的待遇,自然不难猜测都是清江侯在幕后授意,也不难猜测清江侯对他们有所猜测,但真正令她们所担忧甚至惊惧的,还是清江侯对他们的猜忌到底有多深?
又或者正如韩谦所暗示的,清江侯到底看穿他们暗中所做的多少事,看透了他们藏在暗处的多少马脚?
“韩大人说笑了,我四弟素来任性妄为,又自诩知兵善战,武功过人,多半是听说韩大人在荆襄、潭州诸战赫赫威名,心里有所不服气,才有意找机会跟韩大人亲近。要是韩谦人耿耿于怀,本侯在这里代四弟再向韩大人致以歉意。”长乡侯王邕笑着说道。
听大兄如此说,清阳郡主转念又想,莫非韩谦并没有看出什么,仅仅是拿话诈他们?
在韩谦值不值得信任上,她们私下里也讨论过多次,比起其父韩道勋神鬼莫测的奇谋、大谋,在他们看来,韩谦用计多阴谋、狠决,而御下严苛的韩谦也是冷酷无情、心胸狭窄之辈。
照常理来说,她嫁给杨元溥,韩谦总归要忌惮于她,不敢对大哥不利,但问题在于荆襄战事,不择手段的韩谦都敢拿杨元溥的性命冒险去搏奇功,他心里对自己,真有多少忌惮?
如果不考虑她的因素,那韩谦他此行的最为核心的目的,就是要将她顺利迎娶回大楚。在蜀国要克服的最大碍障是谁,又会选择跟谁合作?
想到这里,清阳暗感大哥的谨慎是对的,韩谦这人并不值得信任。
韩谦侧坐木亭栏前,将清阳郡主映入池中的惊疑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暗暗叫苦,看得出长乡侯王邕、清阳郡主虽然对他及父亲有所误解,但他们对自己的情况了解,显然也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难道说信昌侯及晚红楼之中,有人跟他们暗递信息?
这他娘真有意思了!
韩谦见抛出这么多的钓钩,长乡侯王邕小王八蛋都不咬钩,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既然侯爷如此说,那韩某便不叨扰了——这次出使蜀地,韩某人也私携不少货物过来,说不定这会儿南苑里就已经有人登门,重金求|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