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离城

楚臣 更俗 3636 字 7个月前

“周挚在京兆府已经跟我家大人及钟毓礼钟大人吐露实情,王大人何必再矢口否认?而此时事态紧迫,王大人既然信任我家大人公正不阿,又有为信王谋鼎之心,为何不留下来共商大计,拯金陵百万黎民于水火,挽大楚狂澜?”赵阔盯住王文谦追问道。

陈行墨乃是沈鹤死后,替换到天佑帝跟前侍候的。

而陈行墨作为崇文殿常侍,天佑帝在崇文殿召见任何一名外朝大臣,都避不开陈行墨的视线。

唯有内廷宫臣,才有可能避开陈行墨的视野,单独接触到天佑帝。

内侍省在宫里侍候的宦官、宫女总计有五六千人,很难说其中有多少人是完全效忠天佑帝,而跟安宁宫没有牵扯,但以制衡安宁宫在内侍省的势力为目的进行组建、加强的内府局,其统领大宦钟毓礼,则必然是天佑帝能绝对信任的嫡系。

要是钟毓礼都有问题,那他们直接束手就擒好了。

就在陈行墨的面前,韩道勋借内府局违法乱律之事,将钟毓礼揪到京兆府,但仅凭一张嘴显然是说服不了钟毓礼相信内侍省少监沈鹤乃是安宁宫下毒加害,而天佑帝此时中毒已深,朝不保夕。

毕竟沈鹤在金陵时身体仅仅是略有微恙,是在到潭州宣旨之后病情才加深,等再回到金陵城不治身亡,除了韩谦以及熟知毒理的长乡侯王邕在潭州看出疑点,谁还能看出疑点?

而韩谦在潭州看出疑点后,非但隐瞒住消息不说,甚至还有意用药,使沈鹤的症状更接近瘴疫病发。

韩道勋此时说一切皆是韩谦与三皇子有意欺君,整件事大得又能捅破天,钟毓礼如何敢轻信?

等到赵阔与钟毓礼所派亲信嫡系取出沈鹤一截尸骨查验,时间已经是午后了,再将周挚带到京兆府,确认周掣就是受王文谦教唆,而这时楚州明面上派到金陵的人马,都已经撤出金陵城了。

赵阔快马加鞭出城,才勉强赶在两艘船起锚前追上王文谦。

王文谦打了哈哈,既然周挚已经交待,他再否认也没有意义,但沉默着不理会赵阔。

赵阔继续说道:“我家大人叫我问王大人一句,温大人、镇远侯、溧阳侯、钟大人足不足恃吗?难道说与这几位大人联手,王大人还怕支撑不到楚州兵马来定大局吗?”

韩道勋、钟毓礼暂时还不知道安宁宫那边有没有惊动,但王文谦唆使周掣拦韩道勋的街,他的意图此时已不难猜测。

王文谦唆使周掣拦街,就是想要确认沈鹤之死有无隐情,想要确认韩谦及三皇子那边是不是故意隐瞒沈鹤之死的真相,以便能为潭州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王文谦在确认这两点之后,极其果断率楚州人马撤出金陵城,他这时的意图就更不难猜测了。

就算安宁宫还没有被打草惊蛇,王文谦也要赶在三皇子在潭州准备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窟窿捅开来。

这么一来,安宁宫及太子不想反也要反,不想弑君弑父也要弑君弑父,而三皇子在潭州还没有准备好,也只有楚州兵马能顺理成章的渡江勤王、巢叛灭反,获得大义名份!

在信王已经控制金陵、获得大多数朝臣支持登位之后,三皇子在潭州还能怎么样,还能举兵造反不成?

既然已经猜到王文谦及站在王文谦背后的信王的意图,韩道勋就更要努力劝王文谦留下来……

冯缭并不觉得姜获劝得了信昌侯李普等人,形势注定大坏,他就只能照形势大坏的预案进行处理。

除了潭王府、信昌侯府外,龙雀军还有好些将校眷属,包括沈漾的家人以及大理寺少卿郑畅等人都在城内,为避免这些人沦为安宁宫及太子控制的人质,信昌侯李普那边未必都能照顾到。

已经距离闭城不到一个时辰,也不确定四城守军有多少兵马被安宁宫控制,这么多家眷老小分散居住金陵城各处,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分散出城一是时间上肯定来不及,而拖到明天,更不知道形势会坏到何等地方。

二是乱烘烘出城,对安宁宫的惊忧太大,唯今之计只能通知诸家眷属先赶到兰亭巷来集中。

待姜获离开后,冯缭又跟赵无忌说道:“无忌,你亲自去接郑畅大人,务必第一时间护送到兰亭巷,我去韩氏大宅——切记,关键人等撤到兰亭巷,切不可惊忧太大。”

寻常将领眷属派护卫及奚氏少年前往通知便行,但大理寺少卿郑畅那里,没有足够分量的人过去,凭一两名普通家兵部曲赶过去通风报信,怎么可能取信于郑畅?

郑畅此时可能还在大理寺衙门里署理公务,普通人等都没有办法进得了位于皇城内的大理寺衙门。

此外,韩谦虽然对韩道铭、韩道昌两脉怨恨犹深,但最终要如何处理与这两脉的关系,得由韩谦他自己做决定,冯缭却不能在如此生死关头故意不去通风报信!

而韩家那里,也必需要有足够分量的人,才能说服他们相信形势坏了,不至于因此迟疑拖延,而坏了大事。

…………

…………

“爹爹,我们到金陵才住了几天,进奏户部及支度使司的事情都没有得到回复,怎么就要这么着急回楚州去,到底金陵要发生什么事情?”

王珺下车来,看到江岸码头前停泊着两艘三桅大船,除父亲早一步赶到码头,正凝眉看着滔滔江水出神外,楚州馆知事殷鹏也罕见的穿起铠甲,此时正指挥着人,将数百只沉重的木箱子搬运上船。

单看那些壮汉,两三人抬一只体积并不大的木箱子都极为吃力,王珺便知道箱子里所装的不是普通货物,而是金银或铜制钱等金属类物件,她心里更是震惊。

当世货殖虽然也认同黄金流通,但买卖贸易,主要还以铜制钱为先。

大宗物资交易,所需制钱动辄数千斤甚至数万斤,携带极不方便,还容易招来盗匪窥视。

王珺知道父亲为方便楚州商旅,在楚州馆出据飞票进行承兑。

楚州商贩到金陵出售大宗货物,所得大量制钱不便运输,可以直接存入楚州馆,由楚州馆出据飞票,然后回到楚州后,凭飞票到防御使府衙门直接取出现钱,仅需支付少量的中保钱;反过来亦然。

飞票极受升楚等地的商贾欢迎,这也导致楚州馆平时就会储备大量的制钱,以备存取。

王珺暗暗估算,这么多沉重的木箱子,所装即便都是铜制钱,也多达七八万缗钱之多;要是有一部分是金银贵金属,价值将更高。

这差不多是将楚州馆的存钱一次性运空?

王珺这时候怎么还猜不到金陵形势即将大变,父亲实是要第一时间将楚州明面在金陵的人与财货都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