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阳赶来金陵,这一路凶险艰辛,便是精壮男子都承受不住,姚姑娘还真是想念紧我啊?”韩谦目光炯炯的盯住姚惜水抹了药水后皮肤显得黯淡发黄的脸。
他对姚惜水的出现却没有意外,想当初张平到叙州来传旨,姚惜水与春十三娘不惜千里迢迢随行,这一次怎么少得了她们?
当然,姚惜水没有与张平、林海峥他们同行,韩谦猜测除了姚惜水要单独与晚红楼潜伏于金陵的人马接触外,张平流露出来的政治倾向,与吕轻侠及太妃王婵儿等人背道而驰,应该是也不甚得她们的信任了吧?
“义父他们前脚刚走,但太妃实在关切金陵形势发展,特令我随后赶过来看一眼,韩大人不用担心惜水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姚惜水冷淡的回应韩谦的调笑,继而又跟张平说道,“我刚刚去小茅峰见过侯爷,侯爷的意思是说韩大人这边一意孤行要征召奴婢入伍,他劝说不了,但有什么一定要他们配合的,他们也会去做——总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张平疑惑的看了姚惜水一眼,心里想,但只要李普不袖手而走,总归不能算是坏事。
姚惜水即便表示她是代表太妃而来,韩谦也就留她在议事大厅里,让冯宣将午时来投军的尚家奴婢尚虎带进来问话。
“尚虎在尚家为奴已有四代,平时在尚文盛的侄子尚喜身边侍候。昨夜告函之事才传入溧水城中,尚虎与另一个尚家奴婢在尚喜身边看到告函,议论起投军的事情,或许被尚喜听着,夜里出城后,尚喜趁他们不备,拔刀杀来,另一个尚家奴婢不幸被杀,尚虎仓皇逃入田野,侥幸活了下来。他清晨走回到尚家堡,想找尚文盛的次子尚仲杰主持公道,却不想他的父亲夜里被抓起来用刑,活活被打死悬挂在堡城之上,他娘亲及弟妹此刻还被尚家关在水牢之中,被用来警告那些心存异志的奴婢。”冯宣简略的代尚虎说起昨夜的遭受以及孤身来投军的缘由。
“异志?”韩谦冷冷一哼,拍着桌子说道,“这些个奴婢不过想着投军赎身,希望子孙后代不用再世代为奴,在这些门阀子弟眼里就成了心有异志,就成犯天条了,不惜毒刑挎打致死?”
在座的林海峥、赵无忌等人出身都低微,他们同情尚虎的遭遇或许是真的,姚惜水心里却是不屑,心想韩谦以往对待手下的奴婢部曲,难道就不苛刻了?暗感韩谦他现在需要诱惑奴婢来投,才如此惺惺作态的吧?
当然了,姚惜水并不相信尚虎的遭遇都是事实,更怀疑这是尚喜、柳子书等人编好的说辞,毕竟尚虎与她前后脚到茅山,也未免太巧合了,只是她这时候不会戳破,而是暗中察言观色。
尚虎想到这一天一夜的遭遇,心里有惊惶有仇恨,但更多是迷茫与困惑,他的脸微微扭曲着,捏着拳头的手臂青筋暴露。
韩谦看出眼前这青年眼里的迷茫跟仇恨,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充满不解,你们恭顺为奴侍候他们这么久,仅仅有自己的一点想法,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毒手?”
“……”尚虎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韩谦,同时又为两人的身份差下意的感到拘谨,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世家门阀,希望你们能世代为奴,好方便他们的子子孙孙哪怕再无能、无懒惰,都能依附在你们身上不断的吸血,什么都不用干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希望他们的子子孙孙能世代盘剥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因此,他们最容不得你们心里冒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念头来——这会要他们的老命,所以你们一旦滋生这样的念头,他们会变得恐慌,会千方百计的,甚至不惜用最残酷、残暴的手段,将你们心里一切不温良的念头都扑灭掉,”韩谦手按住桌子,往前倾过身子,眼瞳里紧眼着尚虎,说道,“但你们就应该认命吗?”
韩谦这番话不仅叫尚虎眼瞳透出炽烈的光芒,也叫坐在一旁的林海峥、冯宣、张平听了心魂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