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自幼就在其父孔周的严厉监管下习武,但到底没有在生死战场上打熬过。
最初在叙州的几仗,他也是徒有武勇,手脚工夫却是粗糙,掌握不住战场搏杀的精髓,身子骨也没有打熬到铁铸铜浇般的极限。
当年在战场上与辰州洗家兄弟对阵时,甚至还被打倒在地,要不是身边兵卒勇武将他抢护住,说不定早就命丧沙场了。
换在现在的他,即便面对当初的洗射虎还有所不如,却也不会像当初那么狼狈。
“呼啊!”
很快城下传来更大声的欢呼,仿佛狂浪涌动,仿佛春潮激荡,是堡门被从登城道冲下去的将卒打开来。
尚家堡所建地势要比外围的平野高出六七十米,防兵自然都能清楚的看到他们所寄以厚望的楚州军精锐在侧翼的攻势,被赤山军无情的粉碎掉。
这进一步重创他们本就低迷的士气。
尚氏及其他几家退守到尚家堡的世家宗阀子弟,不管许下厚赏的承诺,到这一步都已经不可能再挽回败局。
看到北侧的堡门被攻陷打开后,成百上千的赤山军精锐冲进来,尚仲杰及其他几家逃入尚家堡辟祸的门阀子弟在少量精锐部曲的护卫下,便迫不及待从南侧的小门,往东庐山深处的山林里逃去,这使得被抛弃在堡里的防兵更没有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尚虎心里还惦念着在堡里的娘亲与小妹,又担心刚醒过来的弟弟豹头脑子还没有拎清楚过来再犯浑,想要找来两个相熟的同僚帮着照看豹头,他好进堡找娘亲与小妹。
“给他脖子系上白汗巾!”孔熙荣从腰里抽出一条白汗巾扔给尚虎。
赤山军、楚州军兵服铠甲样式相同,大多数的新兵连兵服都没有,都穿着原先的破旧袍衫,在混战时主要是在脖子上白汗巾区别敌我。
见孔熙荣让他弟弟脖子直接系上白汗巾,也就是直接同意他弟弟直接入营伍,尚虎叩个头,便拖着还有些发愣的豹头走下登城道,去里面找寻娘亲与小妹……
…………
…………
韩谦登上残破不堪的尚家堡北墙,眺望北面深逾十数丈的陡峭山沟,还有少少将卒尸骸滚落在山沟底部,还没能来得及抬出来安葬,没想到小小的尚家堡还是叫赤山军伤亡超过六百人。
加上侧翼前后数日累计一千五六百人的伤亡,赤山军打下这一仗,算不上伤筋挫骨,伤亡也要超过两千人。
救护那么多的伤病,这将差不多要把叙州带来的伤药耗尽。
初期安宁宫对他们这边的封锁并不严厉,毕竟韩谦到金陵第一步袭毁的是丹阳城,有些紧缺物资还是能借着船快硬冲过来,但接下为安宁宫必然会督促江州、池州的兵马加强对长江水道的封锁——在五牙军水师敢沿江而下,与楼船军决战之前,想再通过水路从叙州运输紧缺物资过来,将会变得极为艰难。
尚家堡的北段堡墙,顶部就有丈余宽,跟普通的城墙没有什么区别,但夯土墙芯外裹是条石,用糯米熬稀烂后拌石灰、粘土彻成,比覆砖城墙更加坚固。
即便造十数二十架旋风炮,没有大半个月都不要想能轰塌出大的缺口来。
也难怪左右几家世族有信心逃到尚家堡来,而没有逃去溧水城。
只是城池之险在人心。
这是一条大多数人一说便能明白却无法真正明白的简单道理。
李普在姚惜水的陪同下,与左臂残废后不便骑快马、落在后面的张平赶到尚家堡,这边的大势已定。
他们登上堡墙,走到韩谦身边,看赤山军已经组织茅山南麓的妇孺往尚家堡这边的转移,再听韩谦站在城头吩咐侍卫营副指挥使魏常的话,则是要他统领四百弩骑往南深入到宣州北部的鸡笼山附近活动。
这一仗将极大震慑左右诸县的世家门阀,恐怕是再没有一家世家门阀有胆敢独守其堡,那对他们来说,赶在赤山军兵锋未及之前,带着子弟及少量的精锐家兵部曲撤入州县大城则是必然的选择。
韩谦下令魏常率弩骑兵穿插到鸡笼山北麓一线,则是要震慑住那些想往南逃入宣州城的世家门阀,不敢带走太多的粮秣等大宗物资。
粮食永远都是战争一大永恒的主题。
李普看左右两角上的木质箭楼,都被打塌了半边,但北堡门之上的护城棚,四面墙是条石堆砌,在战事里几乎没有什么损毁,看得上强攻这里的战事并没有想象中激烈。
还是叫这竖子顺利攻下尚家堡了!
李普心里仿佛有好些蚁虫在爬动、啃噬,痛倒不痛,却是说不出的不畅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