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缭他们掌握更机密、更一线的情报信息,会如此判断不奇怪,郭荣也能看到这一眼,就相当不容易了。
冯缭心里暗想,之前郭荣栽在韩谦手里,甚至被安宁宫都视为无能而遭疏离,或许这一切都是韩谦太过厉害吧,将郭荣反衬得迟钝愚拙,但郭荣实际上一点都不比他人稍差吧?
韩谦也无意跟郭荣继续打哑谜,事实上他早就看出郭荣虽是广陵节度使府的老人,但对安宁宫的诸多做法并不十分认同,有时候更多是身不由己。
而在杨元溥出宫就府之前,郭荣与他父亲交往颇多,抛开安宁宫有通过郭荣交结他父亲的因缘,多多少少可以说郭荣在一定程度上是赞同或者说欣赏他父亲的为人及政治主张的。
这应该才是郭荣在龙雀军诸事上反应迟钝的关键,毕竟他在杨元溥身边任职,也确实没有表现出太强烈要替安宁宫限制杨元溥的作为来。
出使蜀地,得知金陵剧变,郭荣助他劫持清阳郡主归楚,可以说已经彻底“背叛”安宁宫,以致郭荣他自己在归楚之后除了叙州之外,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地。
韩谦也不想跟郭荣打什么哑迷,说道:“不管新帝如何看我,我并没有祸乱天下之心,然而先帝及陛下都明确将叙州赐给我韩谦,我退归叙州而经营之,天下谁也不能说我的不是——我请郭大人过来见面,实想请郭大人助我!”
“……”郭荣沉默不语。
韩谦继续说道:“郭大人一定想问,我既然想请郭大人相助,为何拖到今日才来见郭大人?实不相瞒,我之所以现在才提起这事,是郭大人在安宁宫有诸多故旧,不管贼后徐惠等人如何倒行逆施,其他绝大多数人都仅仅是受胁裹,并无选择的余地,我心想郭大人是有情有义之人,念及故旧,也不会答应在叙州任事——但现在郭大人应该没有这个担忧了吧?”
郭荣沉吟着,犹猜不到韩谦见他到底想干什么。
韩谦的话,表面上是成立的。
以往叙州与岳阳乃为一体,他真要同意在叙州任职,他在宫里的故旧日子便绝不好过。
不过,此时徐后再迟钝,也应该早就知道叙州与延佑帝杨元溥面和心不和,而徐后此时的敌人是延佑帝杨元溥,所以他在叙州任职,便不会激起什么激烈的反应。
只是韩谦选择此时提出请他在叙州任职,真像他所说的这么单纯?
见郭荣有迟疑之色,韩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说道:“郭大人与先父相识时,我性情犹是顽劣,与郭大人也没有怎么见面,但先父留下来的手札多有推崇郭大人熟知经世致用之学,亦有经世致用之心,奈何身陷尔虞我诈的牢笼之中,非郭大人所愿也。我请郭大人助我,并非想利用郭大人与安宁宫的关系去玩什么阴谋诡计,而不管陛下如何看我,但在歼灭安宁宫残孽这事上,叙州绝不会拖后腿,更不会与安宁宫暗通曲款。要不然,我如何能心安?”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安宁宫的残孽,你要用我,天下人如何看你?”郭荣问道。
“我不可能完全无视天下人的目光,但我更求心安——”韩谦说道。
“你倘若真想用我,做什么事,我能否有选择的余地?”郭荣问道。
“郭大人请讲。”韩谦说道。
“倘若用我,我可辅佐署理学官之事——当然这几本册子里有好些内容,我苦思不解,而这几本册子与叙州所造战械、船舶、精铁、布匹之间有什么联系,我更是难窥端倪,韩大人可否传授给我?”郭荣将手里几本都快翻烂、密密麻麻做满标注的册子放到桌上,盯住韩谦问道。
目前黔阳等城书铺对外出售的册子,主要是普及算学、格物学的基础知识,但不涉及到具体的应用。
而算学、格物学与匠术相结合的那一部分,才是叙州真正秘不外宣的核心机密。
没想到郭荣所提的条件,就是要第一时间接触到叙州的核心机密。
冯缭眯起眼睛看向郭荣,他猜想郭荣提这样的要求,或许是想看叙州是不是真信任他,但问题是郭荣真值得信任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韩谦不管冯缭他们心里怎么想,笑着说道,“我们这便算愉快的决定了!”
季希尧、陈济堂乃至赵庭儿都要分管一大摊事,韩谦他现在巴不得有像郭荣这样拥有一流学识的人,加入到新算学、格物学的整理、钻研以及推广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