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而言,围城兵马有着充足的补给,也源源不断有争军功的新卒补充进来,终于在二月中旬之前全线攻陷外城垣,将攻城战械推进到内城墙之前。
这便是大势,是阴谋诡计都难以逆转、如滚滚车轮辗压一切的大势。
更何况杨元溥麾下一干将吏,虽然大多数人藏着自己的小算盘,但这些人在当世都要算一时之选,也都明白他们所期待的一切,都要等攻陷金陵城才能兑现。
故而伤亡再惨重,只要没有出现蠢不可及的败招,围城兵马是越打越强。
而无论是主动也好,被胁裹也好,以及城内的原住民,都主要聚集在金陵内城墙与外城垣之间的区域内。
虽然难以避免有成千上万的人饿死,虽然二三十万人忍饥挨饿这么久,都骨瘦如柴,但绝大多数人到底还是坚持到最后。
到这一步,安宁宫的大势算是彻底已去,哪怕杨元溥是运粮救济这二三十万人,从里面征选精壮当炮灰参与攻城,也能将守军最后一点力量耗尽。
徐惠见大势不可违,这时候最终决定胁裹满朝文武及家小渡江北逃。
镇远侯杨涧并非自刎而死,实是死于晚红楼的刺杀。
晚红楼在刺杀杨涧之前,千方百计的想着去拉拢杨涧,但杨涧除了妻儿老少受安宁宫控制外,在池州一战便下力气与五牙军水师大打出手,双方结仇不浅,哪里肯降?
晚红楼便起用很早就埋伏在杨涧身边、早年因为才艺双绝被杨涧纳为妾室的一名密谍,又通过收买负责监管杨涧妻小的职方司小吏,将毒丸交给那名密谍手里,想着将杨涧的妻儿老少毒死后嫁祸于安宁宫,迫使杨涧不得不率楼船军投附岳阳。
只要是人,便会有感情,这也是潜伏多年的密谍最难控制的关键所在。
嫁给杨涧的这名妾室,虽说是晚红楼精心培养多年的弟子,但给杨涧生儿育女,对杨涧已生有感情不说,更不愿意亲手毒死她与杨涧所生两名尚未成年的子女,在挣扎许久之后自吞毒丸而死。
见事情败露,晚红楼遣人胁迫早有意投岳阳但在等杨涧反应的楼船军都将范祥,在杨涧视军时进行刺杀。
不要说李普、姚惜水了,岳阳众人也绝不愿看到这里面真正的内幕公布于众,对外只能宣称杨涧自刎身亡,但楼船军的其他几名都将却气愤范祥的背叛及杨涧的惨死,则都更坚定的追随安宁宫,使得金陵水战更加的惨烈。
这一仗楼船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但五牙军水师及范祥所部将卒死伤也是近半,大约有超过七成的水军战船被摧毁。
由于金陵城外围的造船场都被摧毁,也使得岳阳兵马暂时没有渡江追剿安宁宫及寿州军残孽的余力。
这一仗除了双方水军将卒总计死伤三万余人外,大量朝廷大臣被胁裹渡江的家小、奴婢以及宫里的宦臣、宫女、金陵城里的官奴婢及家小,差不多有十三四万人,除了嫡系亲眷能坐水军的战船,绝大多数人因为只有临时征用的小船可乘,激战时,这些小船一是没有受到水师战船的严格保护,二是经受不住江浪的冲击,倾覆的大小船舶成百上千计,溺死者不计其数。
落水者里游回南岸的人,就有六七千之多。
杨元溥相比较其父杨密要好一点,扣押这六千多人,将确属安宁宫及徐氏嫡系的那些人作为战俘关押起来,其他人则在继位登基时进行特赦。
押送杨恩的船也在江中翻覆,但职方司负责看押杨恩的一名主事感念杨恩的忠义,在湍急的江流里护送杨恩游回南岸,护送杨恩回金陵城。
然而不管怎么说,杨元溥也算是顺利的夺下金陵城,赶在三月初旬在金陵继位登基,分封群臣。
封韩谦为黔阳侯的诏书,也是由张平的弟子安吉祥第一时间出金陵城,于三月二十五日送入辰中城,交到韩谦的手里。
韩谦将金陵城里最新的变化说给郭荣知晓。
“沈漾受疑,为避嫌到广德府任知府事,离开中枢,怎么下个月就要重回金陵出任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执掌宰相的权柄来?”听韩谦说了这么多,有关沈漾最后的受封、任职,郭荣还颇为疑惑不解。
一方面他觉得以沈漾的秉性,即便延佑帝想要用他,在嫌疑没有洗清之前,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任命,另一方面郑榆、张潮、李普他们几个难道是吃素的,会同意这样的任命?
“王琳上旬在江州饮毒自尽,死前留一封遗书,自承他受王文谦所托潜伏到杨元溥身边通风报信……”韩谦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传授出来的这个弟子,还真是不弱啊!”郭荣禁不住咂起嘴来说道。
他很显然认定王琳的死跟杨元溥脱不开关系,也只有王琳这样死掉,杨元溥才能将沈漾调回到身边重用;而且金陵的任命也略显得有些迫切了。
“是不弱!”韩谦笑了笑,说道。
他是不得不承认,能叫王琳这么死去,是相当不错的计谋,而倘若杨元溥真能控制住局势,将荆襄、寿州、淮东等地都逐一纳入掌握之中,从而避免江淮大地陷入战乱之中,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杨元溥如此迫不及待的,用这种手段也要将沈漾调回到身边,说到底他并不擅治政之事,却又不敢轻信他人罢了。
对一个掌握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相信荆襄等地随后也会表示咸服的君主而言,麾下仅有一个沈漾可用、可以信任,也未免太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