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蜀军擅动,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仅仅因为猜忌韩谦有吞并思州的野心,而从根本上变动整个西南的军事防御部署,甚至有可能叫整个西南地区的军事防御形势变得一踏糊涂,那还不如直接将思州并入叙州呢。
这里面的轻重得失,还是很容易权衡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宣慰使做出决定之前,思州就已经剿灭掉起义军,自己有足够的兵马去守石阡这一门户之地,拒蜀军于境外,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后续会有引狼入室之忧。
故而着杨护率八百寨奴兵及洗射鹏所部火速西进增援石阡的同时,杨行逢、杨守义等思州将帅,在盘龙岭山脚下,也立即调整部署,集中兵力强攻南湟、石河子等寨。
思州兵与起义军在盘龙岭的战事一下子便骤然激烈起来。
石河子寨位于盘龙岭的西麓,距离州城仁山不足三十里,天晴时远眺能看到建于白岩河畔的州城。
石河子据险地而建,寨中自然是异常狭窄,即使推倒小半的屋舍,也只能架起三架简易的旋风炮。
山谷有一条浅溪流淌而过,进入十月,天气没有多冷,但也算入冬了,山里雨水减少,溪床暴露出来,乱石堆积,仅有很浅的溪水在流淌着。
以往有较深的溪水阻挡,又有三架旋风炮轮流投掷石弹,封锁山口,便能将州兵压制在山口外,不敢轻易逼近过来。
谭育良今日站在石砌寨墙上,看到二百多思州番兵甲卒,簇拥着六七辆盾车沿着开阔的溪谷,往山口冲过来,他布满皱纹的眉头越发深皱起来。
以往思州兵封锁外围,山里物资紧缺,又撕不开封锁,天平军上下难免士气低落,但谭育良其实是没有什么担心。
思州兵保存实力,不敢承受太大的伤亡损失抢攻,说明形势都在叙州的掌握之中。
眼下蜀军出兵占领婺川,谭育良即便猜不通韩谦是怎么说服蜀军的,也能猜到这一切乃是出自韩谦的安排,但越是到最后关头,情势也会变得越发凶险,随时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
因为对思州杨氏而言,为形势所逼,也是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刻了。
思州番兵本身就擅长山地作战,而过去一年多时间攻打婺僚人的山寨,也积累拔除险寨的经验。
他们没有正儿八经的铸铁盾车,主要是将厚木门板拼接在一起,架在车轱辘上造成盾车,看上去厚重笨拙,却十分皮实耐用。
上百斤的石弹抛砸过来,用门板拼接的巨盾自然抵挡不了。
不过,目前大的石弹发射速度慢,在进攻方逼近城寨的冲锋过程里,三架旋风炮顶多能发射三枚大型的圆石弹。
这种上百斤重的圆石弹,以往主要用于攻击固定的大型战械,逼近城下的将卒只需要能注意避让,注意分散冲锋阵型,伤亡就会相当有限。
谭育良看得出思州番兵用车轱辘架起来这种用厚木门板拼接的巨盾,作用是防备他们这边抛射散石弹,以减少他们通过山口时的伤亡。
而让思州番兵轻易通过狭窄的山口,他们便能在寨子前的溪谷里站住阵脚,再对石河子寨子组织进攻。
几番试探性的进攻过后,谭育良认识到思州番兵这次的进攻意愿意十分坚决,就更不敢让思州番兵这么舒服的大举进逼到寨前,当即下令打开寨门,着副将浪三刀以及其子谭朗等人,轮流带着人马杀出,将进入寨前的思州兵驱逐出山口,不计伤亡,也要将思州兵压制在狭隘的山口之外。
几次血腥拼杀,才将进攻兵马迟滞在七八丈宽的山口处,迫使其阵形密集起来,然后再利用身后的旋风炮,发挥更多的杀伤力。
当然,起义军训练不足、兵甲也差,靠着血勇顶在前面,与装备精良的悍勇番兵厮杀,伤亡极大,几次来回厮杀,鲜血便将流经山口的浅溪染红,尸体横七竖八铺满山口前狭窄的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