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州与淮东,目前是大楚的两大藩镇势力,勾结到一起抵挡朝廷的压力,那是必然的,相信朝堂诸公早就有应该如此的觉悟吧。”冯翊对林宗靖这次所带领的商船会引起金陵的注意,倒不甚在意,这也是他们事前早就料到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朝廷总不能无故禁止叙州与淮东的正常商贸。
冯翊从旁边人手里接过长筒望镜,朝南边看去。
织造局采办船悬挂龙凤幡旗,有内侍织造等字样,船上有穿褐衣兵服的甲卒,虽然人数不多,但也足以震慑地方州县听令行事了。
冯翊将长筒望镜对准船首,看到在一群侍宦、女官里,春十三娘、姚惜水二女正凭栏朝这边眺望过来,他微微一怔。
“他们要看,便由他们去看好了,”冯翊将长筒望镜收缩起来,递还给林宗靖的部属,问林宗靖,“我离开白蹄冈时,说是要安排一批会众到这附近的江心洲,等待着跟你们一起进入扬州,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在船上?”
“韩东虎、苏烈就在左右,但是叫慈寿宫里的人盯上了,暂时没敢轻易妄动。”林宗靖颇为发愁的说道。
壮丁健妇以及一些健康气盛的少年,分散渡江,在向导的引领下,再走几天的陆路到白蹄冈,很是容易。
不过,左广德军旧部有大量的老病幼|童,他们要分散转移就困难了。
照既定的计划,是用船只从丁家沟途经太湖水道,将他们运送到长江沙岛之上藏匿起来,然后再经过扬州护送他们去白蹄冈。
这样的话,一路上都能安排车船,少去陆路奔波跋涉的辛苦。
倘若韩东虎、苏烈都在左右,意味着已经转送到附近沙岛藏匿的妇孺人数不少。
长江从巢州往东,便进入下游流域,由于两边没有堤坝的约束,江水辽阔,夏秋水位大涨时,江面甚至有上百里开阔。
而长江水到这里,流速骤然降缓下来,泥沙淤积,从润州往东一直到入海口,大大小小的沙岛无数。
由于沙岛位于江心之中,受江流侵淹、冲击,地形极不稳定,就当世而言,也没有什么开发的价值,但对失地农民或逃避战乱的难民而言,却是难得的栖身之所。
因此韩东虎、苏烈他们带人藏匿到沙岛之上,也不会引起特别的关注。
当然了,为防止江匪滋生,金陵及地方州县的水营,会定期派兵马过来驱赶流民。
叫慈寿宫的眼线盯上,林宗靖还是不能直接去接藏匿于沙岛之中的左广德军旧部登船去扬州。
更关键的是,他们无法确认慈寿宫的眼线,是不是就只有眼前这艘采办船。
左右江面上的船只不少,这些都是民船,有商船、有渔舟,还有渡船,没有明显的标识,就很难确认有没有慈寿宫的人手混迹其中了。
林靖宗更倾向认为大概率有慈寿宫的其他眼线藏匿其中。
“这个也容易,我与姚姑娘、春十三娘也是老相识了,见着面不能不招呼一声,”冯翊沉吟片晌,跟林宗靖说道,“你送我过去跟姚姑娘她们招呼一声,看左右有无异动!”
打草惊蛇算是一计。
林宗靖当下便令另一艘商船留在原地不动,负责接待扬州派出的官员,他下令脚下的商船起锚升帆,往织造局采办船拦截过去。
……………
……………
叙州此时派出的商船,都是四千石的大船,即便船舷之上,没有像楼船那样造楼舱,船身要比织造局的八百石船雄阔得多。
林宗靖想着行打草惊蛇之计,看看左右舟船之中有多少慈寿宫或缙云司暗藏的密间,下令三桅十三张巨帆都升满,在辽阔的江面上兜风而行,快如脱弦之箭,快速往织造局采办船逼近过去,多少显得气势汹汹。
左右将卒及船首所站的其他侍臣都提心吊胆起来,姚惜水美眸盯住渐渐逼近的叙州商船,她与春十三娘此时也已经看到冯翊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也仅仅是脸色微沉。
看着叙州商船降帆减速,船舷贴近过来,姚惜水蹙着秀眉,张口说道:“你们可知无故迫近宫船,视如盗匪格杀勿论?”
“昔日同席欢宴的一幕幕,姚姑娘都忘了一干二净啊?咱们见着面不说握手言欢、高兴得又蹦又跳了,但也不需要如此冷酷无情吧?我冯翊可没有做过伤害姚姑娘的事情啊?”冯翊涎脸笑道,“我刚刚还在为江面上遇到故人满心高兴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姚惜水看到叙州商船上有两人都在拿望镜观察左右的江面,自然识得冯翊此举意在打草惊蛇,要将她们藏匿左右的眼线都惊动起来,以便他们更好的藏匿叙州与淮东要暗中进行的勾当。
“叙州商船出入阮江,人员商货都需要向有司报备,我可是没有从司的名单里看到有冯翊你的名字啊……”姚惜水没有跟冯翊打情骂俏的心情,盯着冯翊嬉笑的脸问道。
“王家大小姐这几天寿诞,韩谦备了一份礼着我送来扬州。此乃私事,也省得姚姑娘你们这些人会胡猜乱想,便没有特地言语一声,难不成姚姑娘要将我拿到金陵去问罪?”冯翊满嘴胡扯的问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冯翊这么说,姚惜水的脸色变得更加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