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暗中谈妥的交换条件,监察御史郑通会留在辰州,接替洗射声出任州司兵;而在洗射鹏随军出征后,其溆浦县令一职也将同时郑氏出身的郑畅接任。
当然,随着番营出征,一批原先由洗氏子弟及其他大姓势力出身的将领所兼任的地方官职,则从地方提拔十数客籍子弟以及湖南宣慰使司派出相应的官吏担任——这是一出除洗氏及晚红楼、淮东之外,大家都皆大欢喜的盛宴。
而辰州后续地方为捕盗缉寇、维持治安所需而配备的县兵乡兵,照约定的条件,也是要保证有半数从客籍子弟里征募,地方县兵总规模要求限制在一千人以下。
叙州东北翼最大的威胁,就此算是暂时解除;这也注定西边的思、业两州会变得更老实,短时间内绝不敢轻举妄动,去惹叙州这头恶虎。
而在冯翊、林宗靖率两千水军增援叙州之后,叙州随即就解除全面戒备,将生产影响降到最低;后续水军会撤回到棠邑,而叙州现役兵马也会进一步削减到危机之前的水平。
冯翊一路追赶到磨盘谷来,除了通报辰州危机解除的喜讯之外,还带来一捆特殊的油布,像卖宝似的,着人搬到大帐里,掌灯叫韩谦、冯缭、韩东虎、霍厉他们验看:
“洗寻樵特地叫我捎过来的,你们看这油布是用什么制成的?”
以往叙州所产的油布,主要是棉麻织布涂抹桐油用以防水。
桐油布用来制作油纸伞是合格的,但成本还是不低,韧性较差,大面积使用容易出现折损。
而冯翊带来的这卷青黑色油布,散发于些微的焦臭味,但能得出基质是用麻布,也要比常见的桐油布厚韧。
冯翊、王辙他们皱着眉头猜测涂抹层是什么,韩谦却能闻得焦臭味与梦境世界里的沥青相类,说道:“浸抹的是煤焦油脱分出来的青膏。”
为提高用煤冶炼精铁的质量,龙牙山那边很早就大规模采用窖烧煤,黑乎乎、粘稠的煤焦油是其副产品,长期以来除了当作防锈剂涂抹各种精铁构件外,便不知道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一担窖烧煤,虽然仅有七八斤煤焦油生成,但数年时间积累下来的煤焦油,却蓄满龙牙山里一整座干池。
煤焦油用于精铁构件的防诱,用量也很少,大量积存下来,以致成为一桩极为棘手、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工师学堂一直对煤焦油做干馏、分馏处理。
干馏法与木炭烧制以及窖烧煤的办法类似,就是隔绝空气进行加热分解;分馏则是多次加热蒸馏,雁荡春便是用此法制成。
以前没有理论基础,但在工师学堂建立后,干馏、分馏以及制取祛瘴酒的淬取法,却是研究各种物性的三种重要手段。
韩谦知道煤焦油成分复杂,唯有将不同的成分分离出来,才能研究有没有特定的用处。
韩谦早就知道煤焦油分馏能产生沥青,而在他的印象里,沥青就用来铺路的,而龙牙山窖烧煤所留下来的副产物煤焦油,进行分馏产出沥青,都用来对路面进行硬化,在当世显然还是太奢侈了。
他却没有想到叙州那边竟然用沥青涂抹麻布,制造出新的防水布来。
看这样子特别像是后世的油毡布,他立刻提起兴致,询问具体的细节以及分馏沥青的具体成本。
脱离成本谈生产,就是耍流氓;倘若新型防水油布,成本不能降到比桐油布更低,就没有意义。
他知道目前检测手段太有限了,要搞大规模的分馏生产,相当于踏入最初级的化学工业生产领域,危险性太难控制了;而在他印象里,煤焦油的有害毒性成分不少。
见韩谦一下子就猜出来,冯翊当即就兴致缺缺,不过辰中那边的工师学堂却是确认大规模从煤焦油里分馏沥青的成本及危险性并不高,至少用来生产这种防水性能更好、更耐用的青膏油布,不比之前的油布更昂贵。
而在屋棚以及遮盖船舱防水上,油毡布的防水、防潮、抗折损性能更好。
更为重要的,比起容易点燃的桐油布,青膏油毡布要难点燃得多;仅仅凭借这一点,在更注重防火的军事领域,就注定在船用、军营防水等方面,新的青膏油毡布能全面取代传统的桐油布,用量还相当不低。
了解过这些之后,冯缭都迫不及待要从辰中工师学堂调人到东湖来,也同时组织新型油毡布的生产——东湖生产窖烧煤,也陆陆续续有不少煤焦油积存下来,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除了军用之外,这种新型油毡布也可以在京畿及润、湖等富庶州县销售,毕竟即便青瓦房顶,年代一久,雨水渗漏依旧是个难题;而在棠邑等地,能大规模使用这种青膏油毡布,简易屋舍的搭建将变得更简单便利。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韩谦对未来棠邑、叙州两地的财政税收规划,有意将此时依旧占到相当份额的田税收入,州县乡司地方留用,地方有相对充足的财源,才能保障地方建设不中断;而将市泊税、过税等工商税种、盐酒茶马的榷卖,以及官钱局、工造局、赤山会的部分盈利划归到制置府。
这意味着冯缭要削尖脑袋去增加新的税源。
一项唯有叙州、棠邑能大规模生产,并且短时间内就能大规模推广应用下去的工业品,怎么叫冯缭不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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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家都准备休息了,冯翊赶过来搞得鸡飞狗跳,睡意都跟贼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冯翊是午时赶到亭山的,就在亭山吃了一顿饭,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到石梁,没见到韩谦,又赶到磨盘谷来,已是饿得饥肠辘辘。
不过,护送他的扈兵,半途猎到一只黄羊、一头獐子,冯翊看大家都没有睡意,便拉着一起找了一块空地,点起篝火,将黄羊、獐子剥皮架到火堆上烤起来。
众人满嘴是油的吃到天色微明,才早早睡去,一直睡到午后才动身赶往大通岭,实地去看煤层的勘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