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益铭当年才十四岁,虽然充当奴婢苦役仅有三个多月,留下来的深刻痕迹,却叫他毕生难忘;转眼间十二年过去,如今的他作为韩氏家兵子弟,出任巢州州治县令,可以说是棠邑的骨干将吏了。
杜益铭平素也是苦练刀弓,听韩谦讲授过治兵之学,只是他过去数年来主要参与吏政之事,平时却也习惯随身带着刀弓,得人报信他就带着几名衙差赶到城北驿站。
见从东湖赶来传令之人乃是侍卫骑兵都将霍厉,杜益铭知道他乃是珺夫人的舅表兄,曾北上河朔斥候敌情立下大功,人不会有问题,又验看令函无误,心里虽然也困惑不解,但还是照着令函,安排人去城西水营联络,着水营那边安排几艘战船,使霍厉带着人陪同这队梁军骑兵,将百余逆犯送往金陵受审。
也许被押送的逆犯都很困惑竟然能平安无事的从淮西境内过去,诸多人麻木的神色,在登船时频频回头,流露出几许惊疑,似乎担心他们登船之后,便会有数百悍卒从船舱里冲出来,乱刃将他们剁成肉酱,扔入湖中喂鱼蟹。
梁军押送兵马没有全部登船前往金陵,还有两百多人留了下来。
杜益铭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之前押解一百六十多名囚徒走陆路南下,沿途有可能会遇到渗透进来的小股敌兵,梁军怎么都需要派出足够的精锐兵马看护,才能避免途中出岔子。
而从巢州直接乘船前往金陵,一路有棠邑水军护送不说,最迟两天便能到金陵,之后又自有大楚中枢部司接手,这么多的梁军押送人马实在没有必要都随船过去,派七八十人意思意思就够了;要不是棠邑这边实在不愿意直接接手,他们将囚犯直接扔给棠邑就足够了。
“对了,我们奉陛下旨意,这次想着将云和公主接回洛阳去。”看着数点帆影消失在湖波、大雪之中,梁军押解兵马的负责人、玄骑校尉荆檀站在码头前,跟杜益铭说道。
“天色已晚,我明天再派人去历阳通禀此事,诸位在巢州多歇两天,指不定历阳还会请荆将军一行人留到年节后才启程……”杜益铭说道。
杜益铭身为巢州州治襄安县令,他没有资格去质疑荆檀的请求,但也不会直接送他们两百多玄甲骑精锐去历阳接人;他想着这事也不急,现在天色昏黑下来,待明天再派人赶去历阳通禀此事。
同不同意荆檀这次将云和公主接走,历阳那边都会做出恰当的安排,无需他操什么心思。
再说今日都已经小年夜了,历阳那边就算不会阻挠云和公主归国,也有可能会挽留他们到年后才启程,要不然他们就要在北返洛阳的途中过年节了。
荆檀也不催促,先带着人马回城北驿站等着消息。
…………
…………
第三日黄昏,一队骑兵就簇拥着两辆马车从东面的驿道赶来。
此时夕阳照在覆盖大地的皑皑白雪之上,天地壮美。
马车停到驿站前,云和公主迫不及待的揭开车帘走下马车,怅然又带着一丝雀跃的看着远处的巢州城(襄安县)楼;虽然历阳是想挽留她过了年节再启程,不想她年节时孤零零的途中,但她迫不及待的想着赶去洛阳,跟家人团聚。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天下大局动荡不安,但在她的眼里,她出生并渡过幼年时光的洛阳,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王辙这时候也爬下来马车,他不认得荆檀,但看他身穿梁军铠甲,又与杜益铭并排而立,走过去拱拱手,说道:“可是大梁玄骑校尉荆檀荆将军?北司参军王辙有礼了……”
王辙不认得荆檀,却知道荆檀的身份乃是曾任大梁承天司都尉指挥使、此时率精锐驻守华州、潼关等河洛西翼城池以拒敌军的荆振之子。
当初乃是王辙、霍厉、韩豹等人带着沈鹏、赵慈、云和公主回到棠邑,既然梁帝朱裕想着将云和公义接回洛阳去,韩谦便想着叫王辙这个故人代他相送出淮西。
而带着一队骑兵随王辙护送的侍卫骑兵营都挥石如海,也是当年众人在河朔相聚的故人。
“梁帝着荆将军接回云和公主,可有手谕示下?”王辙问道。
王辙并不觉得荆檀说奉梁帝旨意这次将云和公主接回洛阳去团聚有什么疑点,但作为正规的交接程序,荆檀也得拿出梁帝朱裕的手诏或者其他正式函文,不是随随便便的说一声,他们这边就随随便便将云和公主送出去。
荆檀眼瞳里露出一丝迟疑,王辙眼眸子一敛,手往后一撇,示意石如海戒备起来,盯着荆檀问道:“怎么了,莫非是荆将军将贵陛下的手诏弄丢了不成?”
“请王参军、杜县令进院中议事。”荆檀敛起眸子说道。
王檀狐疑的瞥了杜益铭一眼,见杜益铭这一刻也是又惊又疑,他吩咐石如海道:“你护卫好公主,我与杜大人随荆将军进院子,看能不能将梁帝手诏找到。”
云和公主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乱子,张口欲问荆檀,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王参军,荆将军他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两军交好,杜益铭特地将城北驿站的西跨院,都交由荆檀率玄甲骑驻扎,石如海却是担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