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崇文殿廷议之后,御史台诸多侍御史、监察御史就轮番上书弹劾寿王杨致堂罔顾君父之仇、暗媾胡虏,杨致堂也被迫上书请罪,称病求去。
也是缔结梁楚宗藩盟约的同一天,新帝同意杨致堂辞去枢密院在家养病,同时调兵部尚书、荆襄招讨使周炳武任回朝枢密使。
韩道铭、冯翊、文瑞临一直拖到八月初旬,等到正式
加盖大梁国主印的宗藩盟书送抵金陵之后,才携带归由梁国收藏、加盖大楚皇帝印的宗藩盟书渡江前往东湖。
在他们前一天,田城与魏续率领从叙州裁撤下来的将卒以及一批中高级工师,总计四千余人众抵达东湖。
此时叙州的重要性还是毋庸置疑,但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为进一步减轻楚廷的警惕,除了裁减驻军、将叙州精密铸造及重型战械及战船的生产逐步往东湖乃至洛阳转移外,韩谦最终任命乔维阎为叙州刺史,其他将吏也主要由韩老山的继子韩东、谭育林的长子谭丘、赵直贤早年在叙州所收的医徒裴休等一批名声不是很显眼、却又足够可靠的人员担任。
叙州这样的将吏安排,绝对要比田城或同一级数的将帅坐镇,自然要令周边的羁縻州及楚州感到安心得多。
田城将留在东湖,接替赵无忌担任南内史府知事。
依照宗藩盟约,除林宗靖、魏续、赵启、陈穆等将后续率领两支水军旅、两支步战营驻守南内史府外,还将编三支预备役旅,三支预备役旅平时仅保留三百到五百人不等的武官组织框架,差不多有两万人马从现役转入预备役,以便将南内史府的驻军控制在两万人左右,看似对金陵及杨楚地区不保持军事威胁。
赵无忌率冯璋、何柳锋两部北上,与同时北上的李秀、曹霸、赵慈三支骑兵旅会合,驻守许州,新增许州行营军,使赵元忌任行营都总管、都指挥使、李秀任副都总管、副都指挥使,负责颍水中上游西岸陈、许以及荥州南部长近六百里的战区防线。
八月中旬,楚廷也正式裁撤招讨军,诸州州兵渡江踏上返回诸州的路途,兵部尚书、招讨使周炳武返回金陵出任枢密使,意味着梁楚和谈实质上已正式达成。
这时候数以百计的商船重新往返长江沿岸,积压大半年的棉布、铁器、灯烛、纸张、煤炭等商货从原产地如大河开闸般往沿江主要州县的边市涌去。
韩道铭、冯翊以及韩谦下诏征辟为军情参谋府郎官的殷鹏携带家小,这时候才踏上前往洛阳的行程。
六七月份也是嵩南地区雨水充沛的季节,但持续的道路修造从来都没有停止中。
韩道铭五十年前曾往当前的帝都长安城游学,当时年少气盛,兴致勃勃想一览山河风光,舍水路而走山径,就是带着扈随从嵩山翻山越岭前往洛阳,对嵩阳、汝阳之间崎岖的道路有着极深的印象,还以为这次北上,即便是骑马而行,以他这把年纪要尽快赶到洛阳,还是要吃一番苦头。
渡过淮河,颍河洪水泛滥,没有其他水路能直接通往汝州境内,就需要改走陆路驿道。
地方上准备几辆宽体马车,供众人及妇孺乘坐,殷鹏、卢泽等人筋骨强健,还是习惯带着扈随乘马而行。
韩道铭还以为到汝州城后,妇孺都需要骑马而行,却不想进入汝阳县境内,便见三丈余宽的驿道在山岭之间横穿而行,足以供两辆重载马车交错驰行。
东湖所造的宽体马车,相当将两副传统的两轮马车架,用活动的竖轴连接起来,然而车体放置在竖轴之上,最大限度的解决了传统四轮马车的转向困难问题。
这个原理在王珺托人送入涟园的新学书籍里就有,目前在大梁都已经算不上绝密,但实际尝试坐上这种新式马车,殷鹏感受到车厢即便在快速前行时,震动都要比传统的马车小得多——殷鹏开始选择骑马,有相当大的原因就是不喜欢传统马车快速行进时剧烈的震动与颠簸。
听卢泽解释才知道,东湖新造的马车,车厢与竖轴间加有簧板,一种用多性薄钢板锢扣起来的减震结构,最大限度的减轻了震动,不仅人员乘坐舒适,车体也极大限度的减轻了磨损。
“不要看我们这次向楚廷公开了六十余项新技术数量可观,但殷大人所乘坐的这辆马车,集成的新技术就不止六十余项,”卢泽虽然近年来都在韩府负责护卫工作,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负责秘司在金陵的一部分事务,很多细节性的东西韩道铭、冯翊都不甚了了,他却一清二楚,笑着跟殷鹏解释道,“君上一直想用精铁铸造远射程的战弩,好几年都没有什么进展。工师院推敲造车新术,想了二三十种办法想要减轻车体的震动,但受限于治练铸制的水平,都不够理想,最后有一人想到将多层弯曲薄钢片紧扣到一起做成簧板减震,效果才令人满意——工师院给这名工师申请嘉奖时,君上看到簧板结构,便说此法可用于造弩,工师院琢磨了一年多时间,直到去年才能批量造射四百步的神机巨弩。不过很可惜,目前造出的神机巨弩数量还太少,之前主要装备主力战船,没能用于年初的河洛战事,要不然伤亡绝不至于如此惨重……”
鳌山岛一战,很多眼力好的人站在岸边就能隐约看清楚整个过程,当时殷鹏与王文谦也在江岸边观战。
说到底除了鳌山岛水营存在巨大的结构性缺陷外,还有一点就是主将周顿在开战前将所有的战船都收入水寨里,却没有想到棠邑水军的战械射程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当然,殷鹏当时离得太远,只能大体确认棠邑水军所装备的战械射程要远,但具体远多少,却没有准确的概念。
这时候听卢泽提及,殷鹏吓了一大跳。
前朝中期之后,就藩镇林立,割据地方征战不休,而到近五十年间,河淮、江淮、雍蜀河洛以及河东、河朔的战事更是激烈频繁。
武夫当道的同时,诸家势力对兵甲战械的铸造都变得极其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