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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陈桥寨陷落的消息,萧衣卿从太原赶到荥阳时,已经是二月中旬。
这时候禹河上游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一年一度的凌汛,正侵蚀两岸低阔的土地,荥阳以东、以南的洪泛区虽然还盖着河冰,但已经是薄薄的一层,有不少地底已经被汹涌的洪水顶破,满眼望去一片狼藉。
萧衣卿这么紧急的赶过来,自然是猜到梁军不计伤亡的攻陷陈桥寨,绝不仅仅是一座残寨的得失。
李秀、曹霸以及沈鹏率部进入密县、荥阳之间作战,虽然杀伤他们六七千人马,主要还是最初荥阳守军没有防备,梁醒率兵马南下增援时,遇到从两翼杀出来的伏兵,一战就损失近五千兵卒。
之后纠缠战主要发生荥阳城与密县之间,东梁军占据地利上的优势,萧思庆也率精锐骑兵来援,令梁军吃不了不少苦头,差不多有逾两千精锐将卒殒命战场之上,损失的优良战马数量更多。
在萧衣卿看来,梁军仅仅是为了攻陷陈桥寨,而没有后续的计划,后续的纠缠战根本没有必要发生。
梁师雄作为追随朱温奠定河淮基地的宿将,这时候也意识到梁军今年有强攻荥阳的可能,蹙着霜白的长眉,与萧衣卿对案而坐。
萧衣卿也颇为无语。
梁楚达成和议,意味着韩谦能从南线调来更多的精锐兵马填入颍西、河洛等地,而诸归附军及东梁军鏖战多年,也极需休整,他才强烈建议这一个秋季初乃至今明年都不宜急于再掀战事,而以稳固防线、休养生息为主。
为此,乌素大石甚至同意他的主张,将数千匠师遣归汴梁,他也建议朱让在荥阳以东、武陟以西修穿过洪泛区的偃道。
也就是学当初梁军在颍水两岸,从两侧将修一道堰道穿过无法行船的浅淤区,虽然这条堰道侧面要能抵挡住禹河大水的冲击,修筑难度不低,但为了保证荥阳与汴梁的联系不被洪泛区切断,也是极有必要的。
他却没有想到朱让、梁师雄畏难,并没有着手去修这么堰道,而是去年冬季将主要精力放在对颍西地区的袭扰上。
萧衣卿去年冬季就意识到东梁军此时对颍西地区的袭扰,并不能发挥实质性的作用,但朱让在汴梁称帝,即便对蒙兀称臣纳贡,不仅仅他,即便是乌素大石也是不宜再对东梁军的军政事务,过度的指手画脚。
当然了,他也没有想到韩谦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稳住河洛形势,甚至都开始着手反守为攻了。
现在河洛形势真正是令他颇为头痛。
虽然洛阳还没能造出两千石以上的大舰,但蒙冲舰、赤马舟等中小型战船已经有两百余艘,两支水军旅大体编训完成。
洛阳|水军,即便还未必有实力杀入禹河,但此时孟州水军的战船,还想再进入伊洛河,恐怕会遭受到坚决的阻击。
这从韩谦开始着人直接在伊洛河口甚至河滩之上修造防御工事,可以看得出韩谦已经不容他们再踏上伊洛河两岸之地的决心了。
此外,上万梁军精锐钻入历山、王屋山建立牢固的据点,又由于历山、王屋山与梁军重兵驻守的邙山、虎牢关隔河相望,彼此增援便捷,不善山地作战的赵孟吉、田卫业所部,想攻下这些据点,将梁军从历山、王屋山驱逐出去,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办得到。
对此,田卫业、赵孟吉选择在历山北部、王屋山东部借助天然沟渠修建防垒,还能将梁军精锐限制住,避免其对蒲州、孟州腹地的侵扰,但眼下的问题,荥阳被隔挡在禹河以南、贾鲁河洪泛区以西,仅有密县一城与之互为犄角,要怎么才能坚守下去?
萧衣卿头大无比。
使朱让调入太多的守军,一方面粮草消耗过大,另一方面会致使汴京南部以及颍河东岸地区,因为驻军兵马减少而出现防线上的漏洞。
梁军水师有能力架设长距离的浮栈,使得颍水东岸的洪泛区,不再是庇护其西翼防线的天然屏障。
而倘若不督促朱让往荥阳增派援兵,一旦荥阳北面的禹河水道,被洛阳|水军切断,以梁师雄手下现有两万多士气低迷的兵马,能否在梁军的进攻下,坚守到十一月禹河、洪泛区再度冰封上?
他这次与梁师雄见面,甚至能感觉到梁师雄有放弃荥阳的心思。
诚然,无论对梁师雄,还是东梁军,能守住荥阳则罢,倘若形势不许,却没有拼尽精锐与荥阳共存亡的必要,毕竟东梁军真正要保住的地盘,都在沙颍河洪泛区以东区域。
就朱让而言,他要想叫徐明珍、司马潭俯首听命,表示顺服,他直接掌握的嫡系兵马,怎么都不能低于徐泗军、寿州军。
从这点来说,不要说叫朱让大量往荥阳增派援兵了,即便叫朱让往荥阳增派三五千援兵,可能都不甘愿。
然而东梁军不愿意往荥阳增派援兵,即便他不考虑两头统领难以协调的问题,他又能建议乌素大石从哪里抽调足够多的精锐兵马进入荥阳,协同梁师雄防守此地?
萧衣卿头大无比,一时无计,离开荥阳、渡河北上孟州见赵孟吉之前,也只能在言语上多勉励梁师雄,坚定其守御荥阳的决心莫要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