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战事过后,吕轻侠没有直接随乌素大石、萧衣卿去太原,而是得乌素大石的许可,与姚惜水等人留在孟州重建晚红楼。
晚红楼当然不仅一座楼台殿阁,而是要重新招募子弟训练,为蒙兀人刺探情报,监视河东、关中、河朔的动静,是隶属于大蒙南院枢密府的间谍机构。
萧衣卿对她们也是寄以厚望,没有将晚红楼直接置于王景荣之下。
也恰恰因为孟州太过重要,同时也为方便刺探洛阳的军情,萧衣卿使吕轻侠留在孟州重建晚红楼,同时还使周元出任南院太府寺都水副卿并兼领孟州工曹参军,主持孟州的工造以及船舶建造。
周元在楚廷看似没有什么显眼的功绩,宫变之前出任工部侍郎,都没能进入政事堂,但叛投蒙兀人,要在河朔、河东等地找出一人,比他更精擅工造之事的,还真未必能凑出一只手来。
无论是王景荣在定州,还是萧衣卿在燕云大兴工造,最初都是从晚红楼获得叙州最新的工造之术,周元在信昌府,乃至后续在楚廷出任工部侍郎,对这些都有颇深的浸淫……
吕轻侠、姚惜水此时不愿意以真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脸蒙黑纱,各御一匹枣红大马,迎接萧衣卿进孟州城,只是在进城的途中,提醒萧衣卿说韩谦此时人在虎牢关。
虽然斥候暗桩没有办法渗透得多深,但韩谦进入虎牢关的车马、仪驾却还是相当特征鲜明的,吕轻侠对韩谦在河洛地区大体的动向,还是基本了解的。
萧衣卿只是轻轻一叹,韩谦此时就在虎牢关,时刻关注着荥阳形势的变化,这只是更进一步证明他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朱让未必愿意调派更多的援兵防守荥阳,他也不便直接从北岸抽调兵马渡河南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确保等到梁军着手进攻荥阳时,赵孟吉在孟州能随时增援南岸荥阳。
当然,这需要孟州水军拥有更强的战斗力。
虽然去年入冬之前,孟州水军在禹河之上还占据绝对的优势,但现在一个冬天过去了,孟州水军还能保持有多大的优势,萧衣卿实在无法肯定。
即便赵孟吉等将领还保持相对乐观的心态,萧衣卿却无法肯定拖到今年秋季,孟州水军还有没有可能继续在禹河之上保持相对优势。
而一旦孟州水军在禹河之上,面对新组建的洛阳|水军失去优势,甚至被死死压制在北岸,这也就意味着在每年长期近十个月的非冰封期,孟州与荥阳之间的联系将会被切断。
未来不要说派兵增援荥阳了,荥阳此时两万五千余守军的粮草如何运输,还将很成问题——梁师雄目前面对东翼以及南翼的优势梁军,其部仅能守住荥阳、密县两城,失去对城外广阔乡野地区的控制,每月高达两万余石的粮秣,只能从武陟那边通过河道运入荥阳城里。
洛阳|水军虽然是新组建的,洛阳官办的伊阙造船场也是到去年年中才成功造出第一艘战船,但就此以为洛阳|水军的战斗力不堪一击,就大错特错了。
谁都不能否认,梁楚最终能达成和议,最直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韩谦在长江之上拥有一支压倒性的水军战力,才最终迫使楚廷选择妥协。
虽然水路不通,韩谦无法将南内史府所辖的坚利战船调入禹河,但梁军绝对不缺当世最高明、最熟悉的造船工师,也不缺熟谙水战的水军将领及兵卒。
洛阳|水军的战斗怎么可能会弱,后续补弃战船的速度也只可能会越来越快。
他当初就是考虑到这点,才建议朱让、梁师雄将武陟与荥阳之间的涉水堰道尽快修造起来,却不想朱让、梁师雄忽视掉他的建议。
说到底荥阳对东梁军而言,不是必守之地,他们不愿意将有限的资源,往荥阳倾斜。
不知不觉便到孟州刺史府衙之前,想到这些事,萧衣卿任随扈将马匹牵走,侧过头看向周元,问及新式战船的试制情况。
周元略感苦涩,不知道要如何回萧衣卿的话。
因为制造船肋的天然弯木罕见,而大型尖底舟船,除了需要一根大木用作龙骨之外,又必然需要大量的船肋,加强船体的结构。
叙州很早就直接使用精铁铸件取代天然弯木制造船肋。
叙州向右龙武军出售的列桨战帆船,也都是铁木结合,俗称铁骨木壳船,这里面的结构细节,周元都是清楚。
萧衣卿也想尽快造出速度快、结构坚固的诸类铁骨战船,加强孟州水军的战斗力。
孟州冶铁场也算是集结了河朔、河东最精良的一批匠师,然后反复试制三四个月,却到现在都还是没能铸造出一件合用的铁船肋来。
“依妾身所见,陇右郡王应在雍州造铁索封锁渭水,将所有的水师战船都集中到孟州来,也不为过。”吕轻侠替周元解围说道。
萧衣卿心里微微一叹,他知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是极难。
这令他心头更蒙上一层阴影。
这时候,一队车马顶着初春料峭的寒风,驰入孟州城。
听着车辙、马蹄声往这边驰来,萧衣卿疑惑的看向赵孟吉,吕轻侠说道:“兴许是王筹回孟州了……”
“哦,”萧衣卿在荥阳时,灌江楼主事、王景荣所收养的义子王筹曾派人赶到荥阳禀告说有一件极紧要的物件要呈上,却没有说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王筹在卖什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