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略地提了提前段时日州城里的情况后,陆缜才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此去大同的收获上:“本官此番前往大同,可不光是完成了朝廷指派的任务,而且还跟知府大人讨要来了一笔修缮我州城城垣,疏通护城河道的银子……”
他话还没说完呢,底下的那些下属们就都由刚才的紧张换成了欢喜,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之色:“大人此话当真?却是有多少银子?”
“本官岂会拿这等正事开玩笑?当然是真的。至于这笔银子的数目嘛,现在还不好说,得等到府衙那边派人过来查验之后,才能给出具体的数字。不过本官可是在知府大人面前保证过的,这笔银子我们衙门只能用来做城墙和护城河的修缮工作,绝不能挪往别处,不然罪名可就大了。你们可要明白这一点。”陆缜说着,神色严肃地扫了众人一眼。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众下属与之一对,心里都是一紧,赶紧纷纷答应称是,同时把心里那点算盘暂时压制了下去。他们看得出来,这位可不是说笑而已,若自己真去打那笔银子的主意,陆大人一定不会轻饶。
不过即便不能从中获得意外收入,众官员也是相当高兴的。因为山西自身的财富限制,蔚州这样的城池确实已有多年没有修缮了。若这次能修好了它,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桩不小的功劳。
而在把好事说完之后,陆缜又开始说起那件大家不那么希望听到的事情了:“之前本官命人押来的那几个贼人可都投进牢里去了么?”
“回大人,人已经都关入大牢看管起来。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州判郝光赶紧回道,同时也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些人都是藏于我山西各地的马贼,而且在这次我押粮前往大同的半道上,还受到了他们的袭击。幸亏本官早有所准备,这才将他们击溃,并拿下了这些活口。”陆缜的回答轻描淡写,但下方的官员却是个个面色一变,有几个更是露出了后怕之色来。
要是这次不是陆大人一力坚持要亲自押送粮草去大同,恐怕在半道上遇到袭击的就可能是自己了。而以自己的本事,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多半就得交代在马贼手上,即便侥幸逃得性命,那些粮食也定然不保,到时候追究起来,这官就不用当了。
想明白这点的众人看向陆缜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敬畏之意来,自家大人果然非比寻常,怪不得能年纪轻轻就闯下偌大的名头。
不过真正叫他们心惊胆颤的话还在后头呢。在略作停顿,扫了下方众人一圈后,陆缜才再次开口:“另外,本官所以把他们活着带回蔚州,只因为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就那些贼人交代,他们所以会正好出现在我此去大同的必经之路上,乃是因为有人早早就给他们通风报信了。而这个通贼之人,便是——王家了!”最后五个字,他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随后在前方屋子里看到的其他四具尸体的情状,就更让众人确认了这一推断。
四具尸体虽然不是如院子里的黄四般被一刀刺穿心脏而死,但也是被人干净利落地一招所杀,或是颈部被刀劈开,或是被绳索一类的东西活活绞杀,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和闪避的余地。
这还不算,更让人觉着触目惊心的,是屋内的四名死者可都是老人和妇孺!凶手居然完全不管不顾,对他们也下了如此毒手,这就更能看出那家伙是毫无人性的冷血杀手了。
看着屋内的凄惨模样,不少差役的脸色都变得铁青,就是陆缜这个见识经历过无数风浪之人,此刻目光也阴沉了下来。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用沉郁的声音开口道:“这个畜生,本官一定要将他拿下,绳之以法,以告慰这些无辜的死者!”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心里却犯起了思量,眼前这情况实在有些不协调哪。听外面守着的壮丁所言,黄家只是这城里最寻常的百姓而已,照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可能与如此凶残的家伙结下仇怨的。可现场所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却又说明凶手确系杀人不眨眼的凶狠角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对方手脚也颇为干净,杀了人后,离开得很是从容,除了黄四尸体边上那几行足迹之外,都没留下任何可供他们追查的线索。所以想在如今的蔚州城里找到凶手可就有些困难了。
至于徐文弢,此刻更是忐忑难安,毕竟作为一州推官,他也有保境安民的责任,尤其是当时陆缜这位上司还不在城内,追究起来他的责任就更重了。
幸好他还算是老于刑狱断案一事之人,在一开始的慌乱不安后,便很快想到了处理此等案子的常规手段:“大人,如今只有先询问一下这黄四家附近的邻里,看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了。以下官愚见,此等灭门案子一定是结下了深仇才干得出来,说不定周围邻居曾见过凶手呢。”
“唔,徐推官你说得不错,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了。”陆缜点点头,作下了吩咐。如今的他已是一地正印官,当然不可能把全部心神都放到案子身上,而且才刚从外头回来,既然一下子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那就暂且让下面的人去查,等有了眉目后再出手也不迟。
徐文弢见他点头,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是真怕陆缜将案子整个接了过去,那样自己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了。而现在,至少还能靠着找出凶手来将功折罪,虽然这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陆缜又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小小的斗室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后,方才走到了院中。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紧挨着右手边院墙处的那座还算结实切宽敞的马厩之上,轻轻地咦了一声。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查看尸体上,还真没留意这明显和这寒酸的院落不那么相配的马厩呢。
徐文弢此时也跟了出来,一见陆缜的注意力落到马厩上,他倒是显得很淡然:“大人,我山西当地有不少百姓的徭役是用为官府养马来相抵的,所以黄家这里有马厩并没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