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给自己纠错:谁会在骡子饮水的泥水塘里游泳呢,这人应该是在“泡水”吧。
不过紧接着,他就不再纠结这人到底是游泳还是泡水了,因为,他认出这张脸了。
居然是阎罗!
江炼曾亲笔画过他的容貌,也曾利用电脑绘制过他不同年龄时的长相,对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反复看过,确信没有误认。
现在的阎罗,约莫四五十岁,也就是说,如果神棍的推测没错,阎罗在火葬场“生”出的,是年轻的、青壮版的自己。
打眼看去,阎罗的神色颇不安定,可能是被山鬼这群不速之客给闹的,心事重重地踱了几步之后,准备就寝,原本想吹蜡烛,看到只剩了那么点,估计也懒得吹了,于是径直躺下。
洞里其实是有点阴凉的,不过到底是夏末,没枕头不盖被子席地而卧也就算了,躺进一个人形铁架里,算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个时候,阎罗伸手扯动铁架旁牵连的一根链索。
刺耳的电铃声骤然响起,江炼浑身一僵,头皮阵阵发麻,还以为自己是暴露了,但很快,他听到了辄辄的链响,紧接着,从洞顶,缓缓放下又一个人形铁架,看那架势,可以和下头那个拼合在一起。
而阎罗,像是习以为常,已然闭上了眼睛,压根没朝那个铁架子瞅上一眼。
……
孟千姿一直听到这里,才插了句话:“是上下两个铁架子拼在一起的?”
江炼点头,示意她细看:“你看,他不是刚好被框在了中间吗,跟棺材差不多,先躺进去,再利用简易的机关,把盖再给放下来。”
孟千姿皱眉:“但是为什么要响……就寝铃呢,他一个人住,又不需要提醒谁。”
江炼笑:“我也纳闷了好久,后来仔细检查了才发现,这可能是阎罗的能力问题——这个机关,他只能设计到这样了,扯动对应的链索时,上头这个铁架就会起落,起落的时候,电铃就会响。其实他需要的,不是就寝时响铃,而是……”
孟千姿接下去:“而是……起床时响铃?”
也不对啊,这电铃是最普通版,不具备定时闹醒功能,只可能是阎罗醒了之后,自己扯动链索,把上头这个铁架子摇起,人都醒了,还要闹铃干嘛呢?
江炼说:“你别急,听我往下说,这就是整件事的最诡异之处了……”
话还没完,洞顶的入口处蓦地探下一个头来,急吼吼道:“什么诡异?哪诡异?”
神棍这人,可能会晚到,但绝不会不到。
因着江炼曾经提过,“下头地方不大,无关人等,就别都往里进了”,路三明觉得应当知趣,就带了人只在外头守着,随时听里头动静。
神棍猴急急赶到之后,听说人在洞里,立马就往里钻,钻得太快,以至于路三明那句“腿先进”没来得及说出口。
于是头先探了下来。
这就尴尬了,腿先进可以往下跳,但头先进……
江炼和孟千姿都没有过来接他的意思,任他挂吊在那,如同洞顶结下一个大瓜。
江炼没向神棍交代前情,谁让他晚到呢。
他继续往下说。
江炼没轻举妄动,也没惊动阎罗,他直觉,一个人睡觉时,要如此大费周折、用铁架子把自己框得死死,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想等这原因出现。
所以他耐心趴伏在那,一分一秒地捱,捱至烛火熄灭、阎罗鼾声四起,然而一切正常。
江炼转念一想,自己趴在这一直看人睡觉也挺傻的:阎罗这一觉到天明,自己难道也趴着看一夜吗?再说了,出来也够久的了,孟千姿怕是会着急。
他寻思着,先把这阎罗给绑上、再回去叫人比较保险。
于是他慢慢往外退,现在是头在前,不好进洞,他想调转个方向再进。
刚退了约莫1/3的距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鼾声停了。
非但停了,还响起了清嗓子似的轻咳声。
这是……醒了?
江炼又爬回来,想看看下头是个什么情形,眼睛都凑到孔洞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傻:蜡烛已经熄了,里头是黑的。
不过好在,他在甬道里已经趴了一会,眼睛能稍微适应点,所以,还是能依稀看到,阎罗的头在那左晃右晃,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嗯声,指甲也在不断挠擦铁架,让人听了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