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炼说她:“懒成这样,宁愿在这摸黑看厕所,也不愿多走两步路回去拿个枕头。”
孟千姿慢条斯理回他:“我是懒,但我还不是枕着枕头了?有人节俭又勤快,那又怎么样,省下的口粮被人吃了,搬来的枕头被人睡了。”
江炼无从反驳,只好岔开话题:“临睡前,神棍跟我说,暂时没新的线索,他想去趟昆仑。”
孟千姿说:“去昆仑我不反对,但我建议,最好有了更具体的线索之后再去,阎罗只给了句‘在昆仑’,昆仑山那么大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再一想,他去昆仑,也许能有收获。”
这话怎么讲?孟千姿转头看他。
江炼说:“神棍这人,是个宝藏,我们现在,除了不放过每一条细小的线索外,还得指望他——你记不记得,他起初,光是听到山胆的名字,就做了找箱子的梦?”
孟千姿点头:“然后,山胆对他是有反应的,手托山胆时,还曾出现幻象……还有那个假阎罗,好像也认识他。”
江炼接下去:“这些幻象和感应,我觉得会继续出现的,只要他更深入地接触到某些东西——如果昆仑山真的是清点箱子、出现龙影的地方,那他到了那儿,只要接近原址,多半会有感觉。”
孟千姿听懂了:“你把他当探针?”
江炼嗯了一声。
就让神棍这根人形探针在昆仑山漫山遍野地逡巡好了,没准能帮大家做最基础的定位,好过满山抓瞎。
孟千姿想了想:“如果这样,我建议,还有一根更灵敏的探针,和他同行。”
江炼好奇:“谁?”
“况美盈,她的血可以开箱——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出现异样了,但依你们所言,越接近箱子,她就越能得到安抚,血液应该也就越趋于平静,她的血,才是最灵敏的信号,比神棍那虚无缥缈的感应要靠谱多了。”
江炼没吭声,过了会才说:“你是让她不时放血……去测试和箱子的距离吗?这样会不会太受罪了点?”
孟千姿说:“况同胜有一句话,我还挺欣赏的,况美盈也该为自己的命做点什么,而不是坐享其成、任你在外头拼命——放点血怎么了?水鬼家赔上了那么多条命,至今还没个结果呢。”
也是。
江炼不再坚持:“我明天就给美盈打电话,昆仑山那种地方,苦寒之地,她得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说到况美盈,忽然就勾起孟千姿一桩心事来,她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不让况美盈喜欢你啊?”
江炼一愣,旋即失笑:“这很难理解吗?一个人,连生命都不是自己的,那感情总该是自由的吧?”
“我当初,察觉干爷有这意向,又发现自己是第一人选,我喜欢她也就算了,但我并不喜欢她,当然止不住反感。”
“但寄人篱下、受人恩惠,又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激烈,思前想后,觉得其实也好操作:只要美盈不喜欢我,就万事大吉了,因为干爷虽然倾向于老式包办,但很疼美盈,不会强逆着她来。”
孟千姿好奇:“那你都用了什么法子啊?”
“多着呢,”江炼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学坏,花心,今天追这个,明天腻味那个,逃学,抽烟,混酒吧,偷东西……总之,是把她反感的事,都做了个遍。结果……”
听这语气,结果好像不尽如人意。
果然。
“结果,我很快发现,白演了。美盈喜欢韦彪,怪不得每次都拿怜悯的看傻子的眼神看我,还苦劝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哎呦我去,孟千姿蜷在毯子里笑成一团。
江炼笑着看她,他很喜欢看孟千姿笑,她一开心,他也跟着开心,就如同现在,能让她笑笑,当年那些糗事,好像做得也不是那么没意义:“这也就算了,她还去跟我干爷告状,要知道,那些事,我都是当着她面做的,唯恐她看不见,这下可好,人证物证俱在,时间地点都说得上,想赖都没法赖。”
“我干爷是老派人物,信奉‘棍棒底下出英才’,一听,这还得了,当时,他手下雇了不少人办事,一声令下,把我吊起来打,打得我半个月没下得来床。”
明明怪惨的,但孟千姿对他同情不起来,就是想笑。
“还没完呢,美盈给我送饭,还一身正气,一脸正色说,江炼,我是为你好,你现在可能不明白、会气我,但将来,会感激我的。”
孟千姿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炼唏嘘:“事后,我还挺愤愤不平的,觉得自己少年英俊,美盈怎么也该倾心于我吧……结果中意的是韦彪,害我判断失误,还挨一顿打。”
孟千姿忽然感慨,低声说了句:“是啊,你以为你漂亮、有钱,是人都该喜欢你,结果并不是……人的心思,太难看透了,有人会设计让人不喜欢自己,也有人会设计让人喜欢自己。”
江炼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也不便追问,顿了会,才说:“如果有人设计你,让你喜欢他,那你得小心了,这人一定不是真喜欢你,真喜欢你,永远没法设计。”
真心喜欢,会患得患失,全无章法,没了套路,也没了逻辑,手足无措,口笨嘴拙,只想把颤巍巍一颗心送给你看。
孟千姿沉默半晌,才回了句:“是。”
真怪,明明聊得好好的,气氛却突然沉闷,江炼还没来得及细思个中究竟,就听到身后不远处,门哗的被拉开,有个人光着脚板跑出来,脚掌和地面相拍,发出啪啪的声响。
江炼和孟千姿同时起身、转头去看。
是神棍,猴急急跑到江炼门口,似乎是想叫门,又发现门原本就是开的,有点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