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江炼也想到了。
他看向神棍:“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不会只是巧合,中间一定有个缘由或者说法——恭喜你啊,那些一直以来困扰你的事儿,可能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又强调了句:“但是,有一点你得明确,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是两个人,管他是正是邪呢,哪怕他真是你老祖宗,他的成就不会给你添光,他造的孽也不会让你丢人。”
神棍大为感激,知道江炼这么说是为了帮自己卸掉思想包袱,当下积极表态:“我知道,我就是我,来自小村村村口的神棍!”
孟千姿裹紧毯子,真想向天翻了个白眼。
她清了清嗓子:“行了,营地的灯都关上吧,推我去高处,我得仔细瞧瞧,那个方向是不是真有山蜃楼。”
话音刚落,孟劲松和江炼两个,同时伸手握住了轮椅的推柄。
江炼有点尴尬,先松了手。
孟劲松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有点不知趣:“你来吧,我还要……安排关灯。”
江炼打蛇随棍上:“那行,我……帮你推她过去。”
做戏做全套,孟劲松很客气:“那麻烦你了。”
孟千姿正襟危坐,假装自己并不在意是谁推。
神棍纳闷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气氛,怪怪的。
江炼小心地把轮椅推上斜坡高处。
为安全计,没敢离营地太远,那几个值夜的,包括孟劲松,仍散布周围,他们人人都滴了亮子,置身其中,跟“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也差不多,不过江炼挺满足的:怎么说,也是“独处”不是?
他感慨:“不容易啊,你周围不是有妈就是有人,我推个轮椅都要跟人明争暗斗。”
孟千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居然还跟他讲哲理:“我大嬢嬢说,江河湖海,都是堤岸成就,绝对自由是不存在的,有约束才有自由——这么不容易,也没妨碍你chuachua喷香水啊。”
江炼纠正她:“试管香没喷头,我只抹了一点点。”
到最高处了,他把轮椅挪向史小海指过的方向,孟千姿伸手往空中虚抓,又去抹眼睛。
江炼奇怪:“你抓什么?”
“雾啊,看大雨里的山蜃楼,我会拿雨水抹眼睛,看大雾里的,应该拿雾吧。”
还挺会举一反三的,江炼搬了块石头垫到屁股底下,在她轮椅边坐下:“你们就从来不知道,雪山上也会有大雾山蜃楼?”
孟千姿摇头:“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这儿太偏了,估计山鬼都没来过几次,西北山多,但我们来得少。你也知道,总堂是山桂斋。”
江炼纳闷:“明明昆仑才是万山之祖,为什么山桂斋不设在昆仑呢?”
孟千姿瞥了他一眼:“谁不想过好日子、活在山温水软的地方?住在昆仑,除了听上去高端大气,新鲜蔬菜都吃不着,要么冻死,要么晒死,叫外卖都没人送。”
江炼啼笑皆非,不过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哪怕没道理,也有意思。
他仰着脸,看她被微弱夜光勾勒出的温柔面庞,顿了顿,又去掖紧她毛毯下摆,老话说,“寒从底来,百病凉起”,这儿天气冷,孟千姿又腿上有伤,可不能冻着。
过了会,孟千姿蹙眉:“不行,太远了,看不真切。不过那一片……”
她抬手指了个方向:“边缘处确实扭曲,跟周围格格不入。”
江炼如听天书,她居然还能看出“扭曲”?他看过去,只是混沌的灰黑。
他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你的眼睛……能看出这个呢?”
孟千姿说:“因为有金铃啊,动山兽、伏山兽、避山兽、剖山、看楼、山风引,都是‘金铃九用’里的,其实我七位姑婆,也都有这种天赋,只是……”
她试图说得更简单明了:“就好像一个量筒,有一道一升的刻线,我七位姑婆的能耐,要么是05升,要么是09升。”
江炼懂她的意思:“都没到一升,但也分出了高下,这高下,就是山肩、山眉、山髻的分别?”
孟千姿点头:“但我到了一升,可能只是比她们高了那么一点,但这一升是个临界点、及格线,让我具备了‘动金铃’的资格,这金铃……”
说到这儿,她略弯下腰,尽量不触动伤处,去拨脚边的盖毯,江炼猜到了,很自然地帮她代劳:将盖毯拨到一边,又把她裤角卷起些,露出脚踝边的金铃。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金铃贴肤,她穿的是短袜,脚踝那一截的皮肤露着,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发凉,铃片也冰凉。
江炼下意识拿手圈捂了上去。
他掌心温热,又有点发糙,凉热一激,那温热便顺着踝边上延,孟千姿的小腿有如过电,不觉瑟缩了一下,脑子里顿时卡了壳,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这金铃好像一个放大器,把我原有的那些能力,又成倍放大,七位姑婆和我的差距,其实并不很大,但因为有金铃,这差距就成了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