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头说起这些来毫不刻意,而是含在史事中深入浅出,羚羊挂角般全无痕迹,若不在意的,真是只会当这只不过是讲的有趣些的旧事。
恩梵初时不觉,但愈听却愈是觉得饶有趣味,一时间不禁有些入了迷,等得姜老头在精彩之处暂且停下,低头喝茶润喉时,一时甚至有些着急了起来,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
这一探身,恩梵视线便瞧见了坐在她前头的福郡王,福郡王坐的端正,双腿微张,右手规矩的放在右侧腿上,手心却是握着他腰上悬的如意扣不住来回摩挲。
上一回里关系那般亲近,恩梵自然知道,福郡王这个动作是他自己在心中思索着什么事,犹豫不决时才常做的,他在想什么暂且不论,不过这起码说明福郡王此刻只不过是装个样子,实际并没有听姜老头授课。这倒怪了,大堂哥这么想当皇帝,恩梵原以为他定是很乐意听这些的。
不过恩梵这念头也只是想过便罢,姜老头清茶喝罢,接着讲起了前朝末帝登基后的所作所为,恩梵便也随之忘了这茬,转而专心的听起了故事来。
这般认真一听,恩梵便也渐渐听出了,姜老头虽然明面上说起前朝都没一句好话,但言语隐含之下,似乎是对末帝少年时另辟蹊径,扶持宫中内监来对抗前朝权臣的行为还是有几分欣赏的,只不过讲到他铲除朝中奸党后,就沉溺享乐,纵容阉党祸乱朝政的时候,就是完全的指责恨愤了。
受姜老头态度影响,恩梵一时也不禁易地而处,思索起了前朝末帝登基时的处境来,的确,那般情形下,前朝文官结党,武将抱团,后宫里从太后到皇后都是与奸臣一族出来的,好似末帝身边还真是只有几个大太监能用一用了。
虽说这事其实也不太好干,但一旦做成了,在身边最亲近,又没有宗族势力,只能倚靠末帝,忠心耿耿还不会夺朝篡位,更要紧的是就算不成也不过几个奴才下人,拿它排除异己顺手,若是怨声要太大,说扔就扔了啊,还能得一句知错能改,明君风范!多好的买卖!
只不过明明最难的事都做成了,正是该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偏偏才开了个头就缩回去享福了呢?还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真是白瞎了皇位!
这么想着的恩梵,面上就难免露出了一丝恨其不争的叹息神色来,案上的姜太傅一眼瞧见了,不禁觉得她小孩子家家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有趣,一时间便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忽的叫了她,笑呵呵的问道:“不知梵公子,觉得前末帝此人如何?”
还沉浸在方才思绪中的恩梵闻言抬头,回得不假思索:“少有小才,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