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退婚(完)

大家齐齐看向突然出现在二楼的乔薇,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有去过容记的公子认出了她,小声道:“诶?这不是容记的小娘子吗?怎么跑青楼来了?”

“是不是逮男人?”同伴笑着说,“总不会是来做花魁的。”

若她做花魁,自己定是乐意做她入幕之宾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

但这种事,也就想想,真要实现是不可能的,瞧小娘子那浑身的杀气,哪个男人消受得起?

乔薇伸出手,小六递上一个锦盒。

“打开。”乔薇淡道。

小六打开了盒子,乔薇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元宝,慢悠悠地说道:“砸一次,一两,”

砸一次一两?一两什么?小元宝吗?

满场惊讶。

容老板与老鸨也很是惊讶。

乔薇放下小元宝,从里拿出一张银票:“第一个出手的,一百两;第二个出手的,五十两;第三个出手的,二十两。之后,每砸一次,一两。”

众人明白了,容记小娘子是要搞事情啊!春香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她却如此高调地“买人行凶”,有钱任性啊!

嘭!

一声巨响,众人顺声一望,就见小六踢翻了楼台上的青瓷大花瓶。

乔薇当仁不让地将手中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了他:“第一个一百两已经没有了,第二个是五十两……”

已经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乔薇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人抢着抡起凳子砸烂了大厅的红木桌。

老鸨一口老血都差点喷了出来!

“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

乔薇冷笑:“小六啊,把银票送给那两位大侠,多谢他们对容记的大恩,日后上容记吃虾,酒水一律免费。”

不仅能赚银子,还能上容记蹭酒啊!

这买卖划算呀!

嘭!

又一个人把桌子砸了。

乔薇给了他一两银子。

嘭!嘭!嘭!

一个、一个又一个……

场面很快失控,大厅乱成一片,胆小的跑了,胆大的砸红眼了,姑娘们吓得四处逃窜。

看着不停丢银子、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小乔,容老板感动得热泪盈眶,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顶着一双熊猫眼、一个脑门儿上的大包走近了小乔:“小乔,我错怪你了,你还是很讲义气的!你为了给我出口恶气,散了这么多财,你明明那么小气的……我收回之前那些话……不过,这钱匣子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乔薇又洒了几个小元宝:“哦,我从你账房拿的。”

容老板一怔:“我……我账房?那这里头的钱……”

乔薇想也不想地说道:“你的呀!我自己的钱我舍得这么败吗?”

容老板瞬间被雷击中,那是他攒了几年的私房钱啊!他攒了七八个盒子,全都被他老婆查出来了,就剩这最后一个了!

“让开!不许捡!那是我的钱!我的私房钱——”

容老板咆哮着冲进了人群……

……

却说徐氏在解决完大乔氏一事后,带着女儿开开心心地回了府,青楼那种地方地方,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女人,任是有千百种手段也逃不出老鸨的手掌心,相信过了今天,大乔氏就再也见不到丞相大人了,更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了。

“娘,老夫人会把父亲救出来吧?”乔玉溪轻言细语地问。

徐氏笑着说道:“当然了,老夫人还是疼你的,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坐车去看老夫人!”

母女俩手挽手地回了正院,刚跨过门槛便被满院子狼藉惊呆了——花盆倒的倒,衣架掉的掉,桌椅板凳躺了一地,还有一些碎裂的瓷器。

“来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徐氏厉喝,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自己院子就变成了这样,是谁这么大胆?想造反吗?

丹橘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夫人……”

徐氏往丹橘身后看了看,沉下脸道:“少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丹橘哽咽:“少爷在老太太屋歇下了。”

徐氏指了指满院狼藉:“这是怎么回事?老爷不过是暂时进了冤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正院闹事?”

“是我。”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在正房门口。

老太太被福妈妈搀扶着,从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走了出来。

徐氏与乔玉溪忙躬身行了一礼:“老太太。”

老太太冷冷一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岳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不与我商量一声便自行做了决断,真是我的好儿媳啊!”

徐氏将身子福得低低的:“母亲,您听我解释,我本来是想告诉您的,但老爷说您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便让我将他入狱的事对您守口如瓶。”

真是的,这件事她连三房、四房都没告诉呢,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冷哼道:“究竟是岳山不让你说还是你自己不想说你心里清楚!你不必为自己找借口了!你不心疼我儿子,我心疼!你不救他,我来救!”

“母亲!”徐氏委屈地说道:“儿媳怎么会不心疼老爷、不想救老爷呢?儿媳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呀!”

老太太看着林妈妈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肃声道:“我看你成天在外逍遥快活,半点没将心思放在老爷身上!”

徐氏难过地说道:“儿媳冤枉啊,儿媳这几天一直在打探姬老夫人的消息,一打听便立刻去给姬老夫人买东西,这些都是给姬老夫人准备的!我打算连夜启程去向她老人家求助!”

“连夜启程?那你怎么还回来了?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要信你,岳山一辈子都不出了大牢!”老太太对徐氏平时的表现其实还算满意,但人就是这样,做了一百件好事,哪怕有一件错事,也都是错了,但凡涉及到儿子的问题,老太太都绝对没有办法容忍。

老太太将一个锦盒递到福妈妈手中:“你亲自去一趟丞相府!”

望着那个熟悉的锦盒,徐氏蓦然睁大了眼,老太太居然趁着她不在,翻遍正院,找出了她私藏多年的婚书!

一些想不通的事,这一刻在脑海中忽然有了答案。

难怪她一直打探不到姬老夫人的下落,却在今天早上无意中听到了,她当时还在暗暗高兴,想着丞相也不过如此嘛,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就能把她防死了?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才是姬冥修的杀手锏,她中了姬冥修的调虎离山之计!

幽静的四合院,姬冥修坐在书房中,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简。

一个上了年纪却精神奕奕的妈妈在铭安的带领下来到门口:“奴婢叩见丞相大人。”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翻了一卷书。

福妈妈福低了身子,双手将锦盒举过自己头顶:“这是老太太让奴婢交给大人的婚书,大人是留着还是毁掉,全凭大人做主。”

铭安拿过婚书,先自己看过,确定盒子里没有机关才恭敬地呈给了姬冥修。

姬冥修打开婚书:“告诉你家老太太,可以为乔伯爷准备接风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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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弹窗乔玉溪察觉到了徐氏的震惊与僵硬,但她并不知徐氏的异样是来自于乔薇的身份,权当徐氏是被对方的容貌惊到了,不悦地说道:“娘,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这也是乔玉溪感到挫败的地方,自己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又正值豆蔻芳华,这是一个女子一生之中最美丽的年纪,却被一个“半老徐娘”给比了下去!

徐氏没听到女儿的话,她满脑子都空白了,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在摊前摆弄龙虾的女人,女人自车前走过,她赶紧放下这一侧的帘子,挑开了另一侧,一路目送她进了容记酒楼。

“娘,人都走远了,你怎么还看呀?有那么好看吗?”乔玉溪酸溜溜地问。

徐氏闭上眼,深呼吸,压下心头翻滚的巨浪,问女儿道:“你确定是那个女人?没有认错?”

乔玉溪就道:“我与她打了好几次交道,绝不会认错!”

徐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你第一次在镇上与房妈妈碰到的小商贩就是她?”

乔玉溪美眸里掠过一丝愠怒:“就是她!娘你别看她长得斯文,动起手来简直比男人还可怕,房妈妈不过是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便把房妈妈的手给打断了。第二次在灵芝堂也是,要不是房妈妈及时下楼阻止她,她指不定把员外郎的妾室怎么样了。”

乔薇打断房妈妈的手,是因为房妈妈扇了罗大娘一耳光,不过这种小事,乔玉溪是不会记得的。

徐氏眼下没功夫在意这些细节,她只关心丞相的相好是不是大乔氏,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你真的真的没有认错?”她谨慎地强调。

乔玉溪无奈地说道:“娘,我自己的情敌我还能认错吗?她打了我的乳母,让十七把我从四合院丢出来,拒绝我的拉拢,抢了我的男人,把我害进大牢,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能够认出来!”

儿子的救命恩人是她,女儿的宿敌也是她,原来她那么早就“潜伏”在自己身边了,可怕的是自己才如今才后知后觉。

“娘,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乔玉溪摸上徐氏的脸,“好多汗!”

是冷汗。

徐氏不会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握住女儿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娘忘记带茶叶给姬老夫人了,你去那边的茶叶铺子买几斤。”

“镇上能有什么好茶叶?”乔玉溪瞧不上。

徐氏只想支开她,笑了笑说道:“去吧,终归是份心意。”

好容易才打听到老夫人的下落,乔玉溪自然是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她不仅要救出自己父亲,还要老夫人狠狠地教训那迷惑了丞相的狐狸精,别说买一壶茶叶,就算买座金山她也是乐意的:“那行,我去了。”

乔玉溪下车,去了斜对面的一家茶叶铺子。

徐氏将守在马车旁的林妈妈叫了上来:“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林妈妈欠了欠身:“都听到了。”

“你刚刚站下面,大乔氏没发现你吧?”徐氏警惕地问。

林妈妈笃定道:“没,奴婢一直背着身子。”

徐氏拽紧帕子,揉了揉胸口,艰难地呼了一口气:“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女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招惹完我儿子,又来招惹我女儿,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让林妈妈怎么说呢?说乔薇不是故意的,但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把二房虐得够呛;可要说她是故意的,她已经得了丞相的青睐,为何不直接与二房撕破脸呢?这么不温不火地耗着,犯不着啊。

徐氏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溪儿与我说丞相的相好是个村姑,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男人嘛,都是爱偷腥的猫儿,但一个身份太卑贱的女人,得再多宠爱也永远嫁不进丞相府。但现在,我不能这么乐观了,她是恩伯府的大小姐,她爹是乔家嫡子,她娘是药谷神医,京中多少人受了沈氏的恩惠你知道吗?当年的事,她是没求到那些人名下,真求到了,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许就不会被赶出恩伯府了。

“你说这婚到底是退还是不退?如果我告诉丞相,她就是大乔氏,她与丞相有婚约,丞相接纳她的话,老爷是不是也能一并被恩泽到?”

林妈妈摇头:“怎么可能呢夫人?她与大小姐闹成这样,她肯救咱们二房才怪了!到时候,有丞相给她撑腰,大房的产业、沈氏的嫁妆、灵芝堂,可全都得吐出去了!”

二房是靠着捡了大房的便宜才有眼下的风光,包括徐氏的娘家也从中捞了不少,徐氏早过惯了钟鸣鼎食的日子,让她将手头拥有的一切交出去,无疑是在拿刀割给的肉!

徐氏倒抽一口凉气,想到了什么,又道:“但她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林妈妈道:“现在是不记得,但万一哪天就想起来了呢?您可还记得咱们府里的衡哥儿?”

“哪个衡哥儿?”徐氏脑子有点乱。

“厨房何老头儿的大儿子,您给忘了?”林妈妈提醒。

徐氏似乎有那么一丝印象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具体多少年徐氏没了印象,只记得她与沈氏都过门了,厨房有个何厨子,他长子得了失魂症,爹妈都不认识了,后面被沈氏治疗了小半年,竟然痊愈了。

事情过去太久,不是林妈妈提醒她,她根本想不起来府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儿。

“后来何老头儿向沈氏求了恩典,带老婆孩子回老家买了一块地,当土地主去了!”林妈妈说道:“世事难料,万一大乔氏也有了衡哥儿那般造化,回来找乔家的麻烦,咱们二房首当其冲啊!她孤儿寡母咱们尚且忌惮她三分,等有丞相给她撑腰,咱们可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徐氏按住头疼的脑袋,到底是造的什么孽?怎么这样两个人都能搅和在一块儿?

“丞相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若知道了,定不会接纳她。”徐氏道。

林妈妈就道:“没错,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他会毫无芥蒂地接受,那才是怪了……诶?夫人,您说咱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丞相?这样,丞相就不会要她了。”

徐氏嗔了她一眼:“先前是我犯糊涂,这会子换你了是不是?把真相告诉丞相,不就等于把真相也告诉了她了吗?这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妈妈拍拍自己脑袋:“奴婢说着说着就给忘了。”

徐氏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才好啊?”

林妈妈目光狠厉道:“怎么办都好,但一定不能再让她与丞相来往!纸包不住火,日子久了,怕总有一日,她会从丞相那边得知自己的身世。”

徐氏赞同地点点头,丞相虽暂时不清楚她是恩伯府的大乔氏,可丞相认识那么多人,总会有人能认出她来,比如胤王。当务之急,是立刻切断她与丞相的联系,决不让她踏足丞相的圈子:“我这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没什么主意,你可有想到法子?”

林妈妈眯眼:“夫人只需让自己狠一点,这事儿就好办了。”

“狠一点的意思是……”徐氏看向林妈妈。

“一不做二不休……”

徐氏眸光狠狠一颤:“不行!闹出人命官府会查的!我可不想再多一个人进大牢了!”便是上次找王妈妈解决大乔氏,也不是用的杀死大乔氏的法子。

林妈妈一笑:“夫人放心,奴婢没说要杀她,杀了她,还有她一双孩子,后患无穷,奴婢想了个绝佳的法子,既不用她去死,又能保证她再也没办法与丞相大人来往!”

……

乔薇把第二筐龙虾搬到了大排档,厨房还有一些,但人手是够的,她准备上楼叫上孩子走人,刚到楼梯口便看见冲这边虎视眈眈的容老板,抬手摸了摸发髻,脚步一转,进了厨房。

容老板拿着冰袋,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别躲了,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乔薇将两只死掉的龙虾挑出来扔进垃圾篓,一脸镇定道:“是吗?你看穿我什么了?”

容老板哼道:“你不讲义气!刚刚是谁说会替我打回去的?怎么现在又屁都不放一个了?”

吥——

二傻子放了一个大响屁,舒畅地闭上了眼。

容老板嫌弃地缩了缩脖子。

乔薇抿唇一笑,搬起筐子往外走。

容老板咬牙追上去:“小乔你行为这么反常,会让我认为你是同伙的!”

“你想多了。”乔薇面不改色道:“你十年前买的酒,我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容老板若有所思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的神色,不像在撒谎,你说会不会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卖给我的酒和药都是真的,但有人把酒和药掉包了?”

天地良心,她只掉包了酒!

乔薇扬起下巴,神色严肃道:“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好骗呢?哪个卖假货的人会承认自己卖假货?你承认容记卖隔夜菜了吗?”

容老板无言以对。

乔薇把虾放好,挑了两斤新鲜的,回酒楼的厨房用小炉子炒了个蒜蓉虾球,又切了小半斤略带一点肥肉的五花,切成薄片儿,伴着青椒红椒爆炒,香香的辣味儿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乔薇又煎了个蛋花,炒了一盘大白菜,给小白拿了一盘点心(这家伙现在挑食,不好好吃饭),盛了三碗米饭,端去了账房。

两个小包子早已吃完沙冰,正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哥哥你看,那个大娘买了好多豆子。”望舒吸了吸口水说。

“那不是豆子,是一味药,不能吃的。”景云耐心地解释。

“哦。”望舒失望地托着腮帮子,“哥哥,那个人为什么拿着一根棍子?”

景云说:“那不是棍子,是擀面杖,他要去擀面。”

“哦。”望舒表示懂了,心里却纳闷,他擀面为什么要去茅厕呢?那里擀面难道不脏吗?

乔薇进屋,被这一幕吓得够呛,赶忙把托盘放在桌上,走过去将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拧了下来:“爬窗子很危险的,以后不许再爬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