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出嫁,祖母

师太指了指衣柜上的一个小刻痕:“这是静心刻的,她说你就这么高。”

乔薇走过去,在刻痕上比了比,高出小半个脑袋了。

师太又从衣柜里拿出两个小箱子:“都是静心生前用过的东西,一箱是出家后的,一箱是出家前的。”

乔薇打开箱子看了看,出家后的无非是些尼姑的衣裳与鞋子,出家前的也有一套行头,但仅仅一套而已,她什么都没带,就那么毅然地皈依了佛门。

“这个是……”乔薇拿出了箱底的小匣子。

师太道:“贫尼也不知是什么,静心总一个人坐在屋里看。”

小匣子上了锁,撬开这种锁对乔薇来说毫无难度,但乔薇没这么做,乔薇将盒子收进箱中。

师太问道:“施主不看看吗?”

乔薇摸了摸小匣子:“这个盒子,应该让我爹来打开。”

师太就是一惊:“你爹还在人世?”

乔薇定定地点头:“是,我爹还活着,他回来了。”

师太双手合十,仿佛了了一桩心愿,闭上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以为自己祖母去世了,得知自己祖母还活着,结果她真的去世了。

乔薇的心像做了一趟过山车,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原主的祖母,不是她的,她不难过。

关师傅从乔薇手中接过箱子,放到马车上:“小乔啊,咱们是回镇上呢还是……你怎么哭了?”

“我有吗?”乔薇随手擦了擦,看指尖湿漉,轻轻地哦了一声,“进沙子了。”

……

回到山上,乔薇将老夫人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放进了乔峥的柜子,小匣子搁在床头。

……

七月,注定是不平静的,光是在阎王殿就挣扎了两次,一次是痘疹,一次是暗杀,送走了一个讨人厌的妹妹,“赶”走了一家黑心肝的极品,认回了父亲,找到了祖母……的遗物。

景云开始换牙了,掉了一颗小尖牙。

小时候看个动画片,小孩的牙齿掉了,被老鼠捡起来吃掉,后面老鼠就变成了小孩。

乔薇为此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见自己被缩在屋子里,而老鼠代替她去上学。

自那之后,乔薇再不敢乱丢牙齿了。

乔薇找了个小盒子,把儿子的乳牙装好。

农历三十这日,是作坊发放月钱的日子,作坊里的乡下们因提前预支了税款,目前尚处在欠债的状态,领不到月钱,七娘一行人不同了。

吃过晚饭,七娘便与阿贵、小魏、碧儿进了别墅,在堂屋安静又心焦地等着。

从这个月起,每人都有奖金了,大家很期待,自己究竟能拿多少。

乔薇拿着几个荷包走了出来。

众人的小身板儿立刻一挺,神色严肃。

乔薇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发工资了,都很期待啊。”

那必须期待啊!

干了一个月,老累老累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乔薇拿起第一个钱袋:“小魏,你的。”

小魏上前领了钱袋,打开一数:“咦?”

“多了还是少了?”乔薇似笑非笑地问。

碧儿凑过来,小魏神秘地合上钱袋:“不多不少。”

一共三两!

甄威猛生病,他请了好几天的假,以为会把工钱给扣完呢,哪知居然有这么多!

三两在古代算多了,可折合成人民币也就一千八百块而已,小魏这种打得了坏蛋、做得了皮蛋的工作小能手,完全是超值的。

乔扒皮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之后是碧儿的。

碧儿没请假,又兼顾两边,底薪二两,奖金二两。

碧儿高兴坏了,这么多月钱,她可从没来没有拿过呢!

又做工人又做保姆,才给了两千四百块,我真的好小气!

乔薇继续喝茶。

第三个发的是阿贵的。

在对付刺客的那晚,乔薇答应过会给阿贵奖金。

阿贵满心期待地打开了荷包,一数,六两。

阿贵黑了脸:“夫人,你的命就值这么点银子?”

乔薇摸下巴:“那晚,好像是我救了你的命。”

被刺客劫持的一幕如海浪般兜头兜脸地打来,阿贵瞬间闭了嘴。

七娘拍拍拍拍的手,六两不少了好吗?县令一个月也才十两呢。

阿贵其实也挺满意的,他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一个月能赚到二两就该阿弥陀佛了,六两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最后是七娘的。

七娘的荷包有点沉。

阿贵眉心微蹙,莫名地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七娘打开荷包,阿贵的小眼神迅速瞄了瞄,这不瞄还好,一瞄,炸毛了!

十两,七娘居然有十两!

这他妈都赶上县令的工资了!

“我不服!”阿贵气呼呼地站起身。

小魏与碧儿自动把椅子往后搬了一米,以避开阿贵的活力范围。

七娘拉了拉他,低声道:“干什么呢你?”

阿贵气闷道:“凭啥七娘的比我的多?”

乔薇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决定给七娘升职啊,七娘,从即日起,你就是作坊的管事。”

七娘受宠若惊地按住心口:“我、我我、我……我做……管事?”

阿贵不爽,大大的不爽,他我是男人,怎么能让个女的骑在头上?

阿贵抱紧了胳膊,生闷气!

这可不是乔薇冲动之下的决定,阿贵吧,其实也挺能干,但阿贵性子太耿直,不如七娘圆滑,七娘上哄得了乔薇,下逗得了小魏,与作坊每个人都相处得极好,但又不会因为太过亲近而失了威信,她的尺寸把握得刚刚好。

这是她的性格优势,在处事上,她也井井有条,进退有度,乔薇忙着斗乔家的日子,作坊一切事物都是七娘在打理,没出任何岔子,足见七娘的能耐了。

乔薇道:“没当上管事的,也不要泄气,咱们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将来还会需要更大的管事,能者居之。”

“哼!”阿贵臭脸。

乔薇笑了笑,说道:“上次出游出了事,玩得不尽兴,明天放假,再带你们去一次。原生态,著名景区,水榭香江豪华一日游,有沙滩、有画舫、有帅哥美女,鸟语花香,风景优美,保证大家乐不思蜀!”

翌日,几人撑着油纸伞,站在长满了芦苇的小河边。

小魏一脚踩进了脏兮兮的泥坑,拔了半天,脚拔出来了,鞋子陷在里头了。

一艘破破烂烂的乌篷船停靠在岸边,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艄公正在拉扯船绳,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将撑杆递给他。

岸边,一排狗尾巴草迎风摆动,几只掉了毛的乌鸦,懒洋洋地趴在草丛中,人来了也懒得动。

七娘:“……”

阿贵:“……”

小魏:“……”

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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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妹你这么抠门会没朋友的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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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溪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远嫁了,她学没学会农耕之术皇帝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孙嬷嬷与方嬷嬷学会了,两位嬷嬷作为乔玉溪的陪房,也将一同前往匈奴。

乔玉溪穿上了大梁朝特有的凤冠霞帔,红衣似火,明艳动人,坐在罩着半透明轻纱的步撵上,由十六名匈奴的勇士抬着,从皇宫一路走到北城门。

街道两旁沾满了围观的百姓,商铺的二楼,轩窗大敞,不少人趴在窗台上,一睹这位和亲王妃的风采。

那轻纱似掩非掩,精致如玉的人儿,身子纤细,脊背挺直如松,玉手如葱,红唇轻轻地抿着,凤冠上垂下的金色流苏一串串挡在脸前,却遮不住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人群中发出了惊艳的赞叹。

匈奴使臣们骄傲得不得了,这是他们的王子抢过来的王妃,美丽又聪慧,能干又善良。

二王子骑着高头大马,陪伴在王妃身侧,与大梁男子不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观看是一件多么唐突的事,恰恰相反,他引以为傲。

他的王妃如此貌美,他也是一表人才,小乔说的没错,他们两个果真是天生一对!

念头闪过,二王子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步撵中的王妃。

这三角脸不看乔玉溪还好,一看,乔玉溪的身子就坐不稳了。

乔玉溪的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个清隽冷峻的身影,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美好的画面忽然被一张冷硬的三角脸撞破了。

乔玉溪嘴角一撇,哭了!

送亲的队伍在城北与二王子等人会合。

虽说农耕之术才是最大的诚意,但不把排场弄大些,又显得大梁不够诚意,皇帝命令礼部备了丰厚的嫁妆,有药材、粮食、布帛、种子等,一同前往匈奴。

这些嫁妆严格意义上说来算不得乔玉溪的私房钱,由两位嬷嬷掌柜,乔玉溪没有处置的权利。

乔玉溪能处置的只有乔家送来的东西。

遗憾的是,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乔家人送来一个字儿。

乔玉溪急的把手指都快捏断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乔岳山才总算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父亲!”乔玉溪激动地唤道。

乔岳山跳下地,先给二王子行了一礼,又给乔玉溪行了一礼,唤了王爷王妃,才走到步撵的一侧,从窗子里握住了女儿的手:“溪儿!”

“娘呢?”乔玉溪东张西望地问。

乔岳山不敢告诉女儿徐氏气病了,万一女儿忧思过重,病坏了身子就不妙了,他道:“你娘照顾你大哥来不了,叫我来送送你。”

“三婶和四婶呢?”乔玉溪问,“她们怎么不来送我?”

乔玉溪是被人直接从山上接到皇宫的,尚未归家,并不清楚二房已与恩伯府分家的事。

乔岳山羞于启齿,只得谎称道:“她们都是女眷,怎可随意外出?再说你如今贵为王妃,身份尊贵,便是我要见你也得先得到皇上的首肯,你婶婶她们来不了。”

嫁给那个丑三角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个王妃的身份了,可话说回来,谁稀罕做匈奴的王妃呀?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想去那种蛮夷之地!

乔玉溪委屈地低下了头。

乔岳山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

家里如今不成样子,女儿又即将远嫁,辉煌一时的二房,怎么就混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乔岳山心里苦。

想到了什么,乔玉溪又道:“对了父亲,我的嫁妆呢?”

你娘做生意失败,赔钱赔得家里都欠债了,哪儿还凑得出嫁妆?

乔岳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她手中:“你省着点花,去了夫家,记得多听丈夫与公婆的话,他们在钱财上,不会亏待你的。”

乔玉溪撇了撇嘴儿,显然没把父亲的话听进去,她打开锦盒,以为是满满一叠银票,谁料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银元宝,她面色就是一变:“父亲!怎么这么少啊?”

就这么少还是他向太医院的同僚借的呢。

乔岳山也羞愧难当,却不知如何向女儿开口。

乔玉溪委屈道:“你们是不是看我回不来了,就不想好好地给我嫁妆了?怕以后我死在外头也罢,活着也罢,反正给不了你们什么照应了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溪儿……”乔岳山喉头像堵住了一块石头,想解释,却又解释不出来。

乔玉溪的眼圈慢慢地变红了:“当初我要嫁给丞相的时候,娘亲说给我陪嫁五万两银子……现在,五百两都不到!”

周围渐渐有人看了过来。

乔岳山怕丢脸,握了握女儿的手:“你小声点儿,让人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了?我还管别人怎么看我?”乔玉溪说完,见乔岳山脸色沉得吓人,恍然大悟道:“哦,父亲是担心别人会笑话你啊,父亲也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是不是?当上了侯爷,揣着那么多钱,却只给女儿几百两银子的嫁妆!传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乔岳山被怼得一阵窘迫:“溪儿,你这段日子在山上,家里的情况你不清楚,确实是……有些艰难。”

乔玉溪哼道:“是灵芝堂破产了吗?再艰难也不该连点嫁妆都拿不出来!我当时听得清清楚楚,娘亲说有十万两银子,五万给大哥,五万给我!小弟的日后再挣!”

十万两是你大伯母的嫁妆!已经不是二房的东西了!

这话题没法儿再继续,继续下去,乔岳山可不保证会不会把家里的事交了底,他不想让女儿在担忧与绝望中离开,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总之是有点状况,但你放心,等一切过去了,我会让人给你把嫁妆银子送过去的。”

乔玉溪冷冷地抽回了被乔岳山握住的手。

乔岳山的手僵在半空,压下心头难掩的酸涩,说道:“去了匈奴,记得收敛性子,多听嬷嬷的话,凡事别自作主张,与二王子要夫妻和睦……”

乔玉溪被动地听着,十分不耐烦,她本该是全京城嫁妆最丰厚的千金,现在却成了最潦倒的一个,就这么点银子,到了匈奴还不够打赏下人的。

“我听说那边的冬季来得早也来得冷……”

乔玉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有使臣过来,是提醒二王子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二王子在人群中张望。

使臣问:“二王子在等什么人吗?”

二王子回了一句匈奴话。

使臣也跟着张望了起来。

终于,二人在一家茶楼的二楼发现了那道身影,确切地说是二王子发现的,使臣并不认识乔薇。

二王子翻身下马,走进酒楼,在厢房与乔薇道了别:“谢谢,你来,送我。你要不要,和你,妹妹,说话?”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与我妹妹之间有点小误会,她恐怕不想见我。”

“哦。”二王子摊手,这是乔薇的小动作,不知怎的被他学去了,做得有些滑稽。

乔薇抿了抿唇,忍住笑,说道:“恭送二王子,祝二王子一路平安。”

“平安,我会,草原上的,雄鹰,我是。”顿了顿,二王子又道:“我的王妃,我也会,保护。”

看得出来,二王子对这位大梁千金还挺上心的,至少目前是,就不知那位娇滴滴的千金知不知道惜福了,感情是两个人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她容颜再美也终究有看腻的一天,想长久得到丈夫的疼爱,还得好生修炼修炼她的性子。

“我在,中原,最好的,朋友,你是。”二王子拍拍乔薇的肩膀,“你到了,匈奴,一定,到我家,做客,我非常,欢迎,你。”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

二王子从怀中取出一颗用红线拴着的狼牙:“这是,第二颗,送给你。”

乔薇笑着收下:“多谢二王子,我没这么贵重的礼物回赠,只一点自己做的小吃,二王子在路上打打牙祭。”

说着,把桌上的三个罐子放进了二王子怀里,“这一罐是鸭蛋松花蛋,这一罐是鹌鹑蛋松花蛋,最后一罐是牛肉干,第一次做牛肉干,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二王子惊讶:“你自己,做的?你们,中原,终于有,做饭的,千金,我们草原,每个,姑娘,都会做饭。”

乔薇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千金,你也看到了,我住乡下,就是个村妇。”

“可是,你很,厉害。”二王子竖起了大拇指,“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乔薇问。

“胤王,不是,很好的,男人,你不要,再和他,一起,我觉得,冥修,是好的,男人。”

我也觉得。

乔薇压下一不小心翘起来的唇角:“我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公主的儿子。”

“可是,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这都看得出来?

乔薇的心简直要飞起,原来从人家嘴里听到“别人”对自己有意思的话是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有点甜。

乔薇的唇角就要不听使唤了,好在二王子也正式告别了。

一队朝廷的官员骑着骏马,缓步而来,马蹄声被喧闹的人声淹没,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玄色官服的男子,男子身型健硕,双腿修长,夹着马腹,只让人感觉到一股流线般紧实而又张扬的力量。

修长的手握住缰绳,玉雕一般精致。

黑色马身,将他白皙的手指衬出几分难以言述的美。

他脊背挺直,如玉做的青竹,浑身都散发出一丝禁欲的气息。

领口上,露出一截白瓷般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悠然生出一股清冷。

人群渐渐地寂住。

喧闹的大街刹那间只剩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悠扬而漫不经心。

有女子捂住了嘴,把尖叫声压回心底。

乔薇单手撑在窗台上,手心托着下巴,指尖在有些泛红的腮帮子上轻轻地点了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心道领头的啊,这官儿得多大……制服诱惑啊……官儿可真大……太禁欲了……到底什么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