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琴多抱来一床厚褥子盖在沐小将军的身上:“我去拿火盆。”
说罢,转身拉开房门,哪知房门一开,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早就出现了,只是她们谁也没有发现罢了。
秀琴心虚地看了看屋里的沐小将军,头皮一麻:“婆……婆婆……”
乔薇听到了秀琴的声音,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与一件深色兽皮,她的年纪应当是有些大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可那傲立风雪的气质,无端让她眉眼多了几分不同凡俗的精致。
很奇怪,自己竟然会用精致去形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油然散发出一股浑厚的气韵,这气韵像海面上的冰川,让人不敢与之亲近。
她右手抓着一只新猎获的肥嫩野兔,左手握着一把血月弓。
那把弓的尺寸与血月弓一样,仔细看,样式也有些相像,只不过血月弓是铁做的,而她手中的只是一把木弓罢了。
她也看见乔薇了。
那目光,不知该怎么形容,犀利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乔薇下意识地用身形挡住床上的沐小将军,可惜对方很有可能早早地便到了这里,早将屋子里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所以现在再来挡,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婆婆……”秀琴被婆婆的眼神吓到了。
女子推开了秀琴,其实她并没有用力,可那凌厉的眼神,让秀琴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婆婆丢下手中的兔子,一步步走向了乔薇与沐小将军。
除了她娘,乔薇鲜少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见到这种凌厉的气场,还是一个乡野婆婆,这人年轻时,该不会是个江洋大盗,满手鲜血,老了才金盆洗手,退隐山林的吧?
要不然呢,这么强大的杀气是怎么练出来的?
乔薇定定神,站起身来,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她神色冷漠地开口了,竟然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带上你的男人,马上给我滚出去!”
秀琴求情道:“婆婆,她是我家小姐的朋友,你就让他们留下吧,这么大的雪……他们出去会冻死的!”
女子冷声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带男人回来?!”
秀琴心虚地低下头。
乔薇恳求道:“我朋友伤得很重要,希望婆婆能网开一面,容我们在这里逗留两天,我可以帮婆婆打猎,我也可以帮婆婆做饭……我什么农活都会的。”
这一次,乔薇可没拿金钱诱惑对方,直觉告诉乔薇,她若是这么做了,对方一定会动怒。
然而,对方尽管没有更多的动怒,却也没因为这一席话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女子目光冰冷地说道:“再不走,等着我来赶吗?”
“婆婆……”秀琴走过来,哀求地看着她。
她严厉道:“你也想一起走吗?!”
秀琴看向乔薇,乔薇冲秀琴摇了摇头,秀琴咬牙,暗暗决定,若是小卓玛走,她也跟着一起走!
乔薇欠了欠身:“打搅婆婆了。”
说罢,转过身,拉开被子,伸出双臂,去抱床上的沐小将军。
哪知她刚用力,便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
乔薇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屋子里燃着昏黄的油灯,火盆里的柴火烧出一声声的噼啪之响。
秀琴坐在床头,因是守得太久,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乔薇轻轻地唤了一声:“秀琴。”
秀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向乔薇道:“少夫人,你醒了?”
乔薇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就躺在第一次醒来的小屋子里,她有些晕乎地问道:“我方才是不是……我怎么还在这里?”
秀琴蹲下身来,巴巴儿地望着她,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喜滋滋地笑了:“少夫人。”
“嗯?”乔薇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弄得莫名其妙。
她摸了摸乔薇的肚子:“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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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夜凉城,忽然下起鹅毛大雪,一片一片,纷纷扬扬,瞬间铺满了整座庭院。
傅雪烟喂完孩子,让教主大人守着她,自己则去了冰儿的屋子。
景云与望舒被阿达尔摁在屋子里,乖乖地赏着雪,他们想像昨天那样门口等娘亲,可雪太大了,阿达尔说什么也不让。
另一边,姬冥修与禁卫军一道出王府,在城中紧锣密鼓地搜索乌木多,搜到一半时,他的眼皮子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他勒紧了缰绳。
与他出行的护卫权当他累了,劝他道:“少主,你先回府吧,我们留下与禁卫军一同搜索。”
姬冥修望着莽荒山的方向,良久没有说话。
就在护卫以为他要继续搜寻时,他突然调转方向,策马朝莽荒山奔去了。
他抵达莽荒山的入口时,燕飞绝与乔峥一行人恰巧自山脉中出来,几人的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风雪,乔峥背着一个医药箱,鬼王抱着十七,燕飞绝提着一个装满了药材的麻袋,海十三抱着大白。
几人一眼看见了伫立在风雪中的姬冥修,纷纷低下头去。
姬冥修的骏马一步步地走近了些,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小薇呢?”
海十三将鬼王自乔薇袖子上撕下来的一片布料,颤颤巍巍地递给了姬冥修。
姬冥修暴怒:“我问的是她的人!”
海十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乔峥想到掉下深渊的女儿,眼圈都红了,他恨不得掉下去的是他啊!早知道他就听女儿的话,他不要什么破药材了!什么都不要了!早点走……兴许就不会被那伙人追上了……
“在哪儿?”姬冥修神色镇定地问。
他越是镇定,与他相处久了的海十三与燕飞绝就越是肉跳心惊。
二人感到姬冥修整个气场都冷下来了。
海十三碰碰燕飞绝,燕飞绝打开他的手,他只得硬着头皮自己说道:“在石桥下面的洞口,那伙人朝沐小将军与少夫人放冷箭……他们……”
他话未说完,姬冥修策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风雪中。
……
乔薇是在一道梦魇中的,她梦见自己被鬼压床,为了摆脱那样的桎梏,她费力让自己喊出来,喊出声的那一刻,她也自睡梦中清醒了。
她浑身都感到一股疲软的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驴给踢了。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简陋的房间,破旧的桌椅,褪了色的墙壁,墙上挂着几个筛子,床边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烧着柴火,与几个香喷喷的土豆与红薯。
她闻到了红薯的香气,肚子咕咕地叫了。
木门被掀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风雪灌了进来。
乔薇下意识地缩进了被子。
门被合上了,屋内恢复了暖意。
有轻盈的脚步声朝着床边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探出手,轻轻地拉下了乔薇的被子,原本是怕乔薇在里头闷坏了,哪知却看见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她喜色一笑:“少夫人,你醒了?”
少夫人?
乔薇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瞬间惊到了,这个虽穿着一身兽皮却难掩清秀的小姑娘,不是秀琴,又是谁?
乔薇唤道:“秀琴?!”
秀琴激动地点点头:“是我,少夫人!”
乔薇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没什么变化,气色也不错,稍稍放下心来:“我们一直在派人找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秀琴笑道:“我没事,我那晚去给小姐打水,打到一半碰上一个死士,我打不过他,被他追到这儿来了。”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吗?”乔薇问,其实这儿还不错,至少从秀琴的精气神儿来看,没在这儿吃什么苦、受什么委屈。
秀琴点点头:“对,这儿原本有个婆婆,当时就是她收留的我,她现在出去了,你要待会儿才能见到她。”
乔薇问道:“你怎么不回来呢?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
秀琴低下头:“我……我也想回,可是我不记得路了。”
确实不记得了,来的那晚走得太急,只顾着躲避身后的追杀,慌不择路的,不是婆婆收留她,她都迷路死在这深山里了。
乔薇也知这事儿怪不得她,莽荒山脉之大,几乎能与整个夜罗相提并论,又岂是她一个姑娘家走得出去的?何况天冷了,大雪封山,也确实不宜在山中找路了。
乔薇记得自己是从石桥上掉下来的,如果就是掉在这儿附近,是不是说明她们其实离出去的路也并不遥远呢?
这个猜测,让乔薇的眼睛微微地亮了起来:“是你救的我吗?”
“我去洗衣裳,在河边发现你的,对了,和你在一块儿的,还有一个男人,他……”秀琴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尴尬,“他是你什么人啊?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