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一句话被输入电脑,甚至没有一个纸片存留的情况下,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卡尔惊讶的目光太过明显,管家微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和人类那么相似,充满了温柔的纵容和溺爱。
“我想您已经在课堂上学到过,信息——它既非物质也非能量,信息就是信息,它是规律的总和。”亚历山大开启了卡尔所熟悉的教学模式,那么多年里,他的管家就是这样,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问中,一点一点地将真理教给他,“一粒石子投入湖水中,它所传递出的震荡是信息,水下被余波惊动的鱼是信息,游走的鱼所携带的微生物也是信息。所有事件都是信息,而且都是有联系的信息,主人,您已经学会利用信息了,您只是太年轻,还不太熟练。”
“事件是信息,事件的影响也是信息。”卡尔明白了,“你能具体举例一下吗?关于你的能力极限?”
管家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而后他伸出手,轻轻拖住空气中悬浮的一个水汽分子:“我想您应该已经发现了,今天的空气湿度显示明日有雨。”
卡尔点了点头。
“在42个标准大小的星系之外,有一种特殊种族的牛,它们因为在作为食物的时候会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身体上最适合食用的部分而闻名,因为其中某一头牛诚恳的建议被食客粗暴无礼地忽视了,它悲痛的鲜血飘散在宇宙中,导致某个临近星球刚刚走上进化之路的准智慧生物全部毁灭,星球荒芜、碎裂,向外迸射的陨石和星云最终形成了地球上的一场大雨。”
“……我知道宇宙中的可能是无限的,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牛会热衷于被吃掉。”
“出于信仰,他们认为被食用可以去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即上天堂。”管家说,他恭敬地倾身行礼,而后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心情复杂的主人。
卡尔还能说什么?早在他知道自己活在漫画世界的时候,他的三观就已经碎成了渣。
世界上有可能发生任何一种事情,对于这些奇妙的、并不热爱毁灭他人的种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们。
艾伦的经历和多数汉尼拔的经历都不同,他心中有痛苦和黑暗的部分,但他并不像那些汉尼拔一样,将人类统统视为牲畜。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变种人、有超常的能力,他的姿态谦卑了一些,他也不那么热爱品尝他人的痛苦,并不将扭曲的心灵视为难得的佳肴。
他只是活得像个苦修士。他只是将痛苦和黑暗都藏在很深的地方,并不炫耀,但也不以此为耻。
卡尔很期待艾伦和莱恩的表现。
可以说是有些恶趣味的好奇……拜托,超人也能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给自己找些乐子对不对?
毕竟他要担忧的思考的事情太多。
偶尔他会自暴自弃地想,他活在一个三个等级中最低级的同人衍生世界里,管这么多毫无意义,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事件本身并无意义。
但总要去做。
虽然拥有打破次元壁的世界已经有很多年了,卡尔却还是不太能够熟练地掌控它。
在他的意识深处,他觉得他是可以掌控这股力量的,他能感觉到这项能力不仅仅是能够让他“看到”平行世界,也能够让他“穿越”到那些平行世界里。
阻止卡尔继续深入地探索自己的能力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个是,他认为一个人“能”做一件事,并不代表他“要”做这件事。
平行世界无疑十分瑰丽,可卡尔依然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自控能力。他也许不会再跨域空间的时候受伤,也许一开始无法定位自己究竟会去哪一个平行世界,所以他试着考虑了一下较为极端的情况。
假如他去了一个属于不义超人的世界怎么办?
假如一切悲剧都已经发生,假如超人真的在小丑的阴谋下亲手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妻子腹中的孩子,又毁灭了大都市——天呐,只是想想这件事卡尔都会觉得心痛——假如世界已经在不义超人的掌控之下,他到底要怎么做?
正义的、正确的做法是打败不义超人,将世界从集权统治中释放出来……可不义超人会受到什么待遇呢?
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关押。
人类会囚禁他、控制他,在他身上做实验,他会骨瘦如柴,虚弱到无法站立,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终日被能削弱他的力量的红太阳光照射,在经历过心理上的生不如死以后,他又会经历生理上的生不如死。
卡尔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超人身上。
这件事对他来说还太复杂了,所以卡尔决定等他长大一点再去考虑。
起码……等他长到二十岁。
对此卡尔当然是毫不在意,开开心心地端着杯子在人群走来走去,谁看他他都冲对方笑,没几分钟就树立了一个“被保护得有些天真”的少爷形象。
特别备注,因为他才十八岁,还不到合法饮酒的年龄,他的杯子里装的是汽水。
就是在这个时候,年轻的花花公子,同样是刚刚十八岁但是远比卡尔出名,时常靠着疯狂的派对和各种专利在报纸上露面的托尼·斯塔克,终于揽着美艳的女伴姗姗来迟。
一到场他就大大咧咧地往卡尔这个方向走,神色恍惚,脚步虚浮,完全就是嗨过了头以后的形象。
路上所有遇见托尼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马上从他前进的方向避开,这种摩西分海般的效果更显得托尼才是这个宴会的主角。
卡尔背对着托尼,在托尼几乎都要走到他身后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说:“你好,斯塔克先生……”
“哇哦,你穿的这是什么?领结?天呐,你活在上个世纪吗?我爷爷都不戴领结了!虽然我没见过我爷爷不过我肯定他肯定不会戴领结。”托尼打断了卡尔的话,“随便吧,不管怎么说,我家死老头逼着我来参加这个什么宴会,我也只好过来了。”
“……谢谢,斯塔克先生?”卡尔用轻微的上扬调表示自己的惊讶和不知所措,“你的出场方式,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用谢,卡尔,你是叫卡尔是吧?”托尼没等卡尔回答就继续说道,“实话说我根本搞不懂为什么死老头要我来参加这个什么悼念宴会。得了吧,来参加的人谁关心艾尔夫妇啊?虽然他们是亿万富翁还是世界知名的慈善家,可人死后就一了百了了,大家只是过来看看马上就要继承艾尔集团的人,也就是你,是谁罢了。”
“呃……”卡尔卡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的剧本里可没有这么一出。
“不管怎么说,我很遗憾发生在你们一家身上的事情。”托尼还在喋喋不休,他又把话绕回了原处。
“尽管我认为你父母的死亡疑点很大。说出车祸就出车祸,出车祸的地方恰好没有监控,车祸前后恰好足足好几个小时都没有车辆经过,老天,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我有理由认为他们是被人谋杀的——又或者你们公司出产的车辆有什么质量问题,才让这两个可怜的人死在车里。你们不是一直在车辆的智能安全性上做宣传吗?这就是你们宣传的高安全性?”
知道托尼嘴贱,但没有想到托尼会这么嘴贱的卡尔,表情一片空白。
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感觉到叹为观止。
毕竟听见托尼怼人和亲自被托尼怼是两种感受。
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的托尼最后一句话终于出了口:“……这么说吧,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你父母的死,完全是因为他们的短视和无能。”
偌大的厅堂中静得足以上演什么恐怖电影。
头顶巨大的水晶灯投射着光点,大厅一侧的演奏者们依然演奏着动人的音乐,悠扬的曲声环绕着众人,整个大厅以卡尔和托尼为中心,其余所有人的身体、视线无一例外地向他们两人存在的方向前倾,人人都僵立在原地,人人脸上都表情定格。
惊骇、错愕、猝不及防是统一的感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