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卡尔简单地回答。
和安吉拉一样,拉奥也是被他投以特别关注的一个,他关注安吉拉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所表现出来的极端强大的意志力,关注拉奥,则是因为拉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建立了威信,在自己的小团体中谋划逃出实验室的方法。
有一些实验室设备精良,组织结构严谨有序,负责保护他们的都是正规军,他们还能够采购到很多市面上根本不流通的材料,电脑里有在任何国家都会被列为绝密的资料,种种迹象都难以掩饰自己的政府背景。
但也有一些实验室,设备粗陋,人员良莠不齐,实验环境简单粗糙不说,实验完成后也只是把这群变种人锁到实验床上关在同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里甚至不会配备监视器。
他们把变种人视为损耗品,使用起来毫不痛心,死了就想办法再弄一个来。
拉奥就是这种实验室里的实验品,依靠强横的恢复力活了下来,他所经历的痛苦没有摧毁他,只是令他变得坚定、勇敢,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他低声安慰那些哭泣的变种人,也是他鼓励他的同伴们一起出逃。
他甚至凭借自己的温顺配合,他绝佳的口才和英俊的外表(负责他的实验员是个中年女人,就卡尔所知,性生活很糟糕)在实验室中获得了极小的特权:这种小实验室是很缺人手的,他偶尔可以帮实验员们打打下手。
就在这样的努力中,他把这个小实验室摸了个遍,还靠着这些实验员偶尔会忘记扔掉的外卖单大致确定了实验室的位置。
再次赞扬他的组织能力,确定实验室位置是靠着所有变种人一起完成的。
被绑进实验室的变种人中有像他一样外表英俊能说会道的校园宠儿,自然也会有超会读书的、可以背下全国地图并且精密到每一条街的书呆,会有无聊的时候举行背电话簿比赛的高智商死宅,他收集好资料以后就在这个小群体中分享他的所得,所有人依靠着这些微小的线索,艰难地拼凑生存的路。
卡尔知道他想去兄弟会,他提到过很多次,“出去以后我们就去兄弟会,万磁王会保护我们”,诸如此类。
这不是卡尔所希望的。
沉溺复仇,憎恨普通人,这些负面情绪很容易把刚刚被他解救出来的年轻人摧毁。
然而,然而。
切肤之痛该如何劝人忘怀,他又怎能对他们说不?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魔法的抵抗力到底是高还是低,但是根据他在平行世界里见到的情况来看,多数超人对魔法的抵抗力几近于零。
尤其是被魔法控制思想成为武器这种事,在平行世界中发生过不止一次。
所以他首先要确定自己的魔抗高低,要是魔抗高,自然皆大欢喜,要是魔抗低,那就要马上想办法。
找谁来帮助他进行测试也是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魔法力量还挺强大的,巫师是一个总数不小的团体,其他力量体系,像是希腊神话体系的魔法,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古希腊的诸神实际上是一群天生就拥有魔法力量的人,并且最终全部死于与入侵地球的军团抵抗的过程之中,只留下一些血脉。
现在的“奥林匹斯”能够通过纽约帝国大厦的电梯到达,但是“宙斯”、“波塞冬”等等诸神都只是奥林匹斯里残留的力量,并不是真正的诸神。
“我们没躲。”卡尔说。
截至目前,她已经经历了高温、低温、辐射等等极端环境,还有禁闭室和一些变态的录像等等摧残心智的手段,好多时候安吉拉都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像是那具同时体会到冰霜一样寒冷和岩浆一样炽热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
安吉拉的时间概念已经模糊了,她隐约还记得被抓进来以前她才刚满十岁。
那现在她应该已经有十八岁了吧?或者二十岁也有可能,反正一定过去了很长时间。
经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以后她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遗憾的是变种人的身体素质通常都远高于普通人,即使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也能够很快恢复过来,重新接受下一次的折磨。
一开始安吉拉才十岁,她哭着在安静的小房间中祈祷,希望有什么人能够将她救出苦海;后来她可能有十三四岁了,已经不相信有人会救她了,就哭着哀求那些在她身上做实验的人放过她;十七八岁或者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也不哭了,不再祈祷和央求,只是偶尔会喃喃地向神灵祷告,准备好了迎接死亡。
死掉应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安吉拉还没有死过,她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而她还没有体验过的只有这个了,她只是希望死亡的过程不要太漫长,任何事情只要太漫长都会变成一种折磨。
或者折磨得太过,最后反而没什么情绪了。
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流失,淅淅沥沥的,安吉拉耐心地听着这个声音。时轻时重的电流已经不再困扰她了,让她有些不愉快的是现在这个被吊起来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那些电流赋予的疼痛很不均匀,疼痛不均匀有点扰乱安吉拉的思绪。
不过她很有耐心,完全不介意从头再想一遍,所以这一点不愉快也消散了。
她静静地呼吸,既不太轻也不太重,对疼痛显示出惊人的宽容和老辣。她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平常根本不会有的声音,这让她难得的有些惊讶:
出现幻觉了吗?
对她来说这是很少见的,完全没有发生过。
在此之前,无论做过多少实验,她都没有产生过幻觉,连研究员都对她感到惊叹,据说这么稳定的精神状态绝无仅有,实验室相信她具有强大的潜力,因此在得到最残酷的折磨的同时,她也能够享受到最好的医疗待遇。
而后那些幻觉更清楚了,非常清晰的碰撞声,尖叫声,嘶吼声。
她听了好一会儿,那些声音由强到弱,渐渐回归静默。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电流导致的疼痛忽然停了下来。
一道光打在安吉拉孱弱的眼中,她的瞳孔飞快地收缩了一下,对长期被囚禁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她的反应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在视觉恢复以前,她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抱了起来。
钢针没有被取下来,它们固定得太好了,似乎来人也觉得棘手。安吉拉安安静静地待在对方的怀里,等到视觉恢复了,才睁大眼向上看。
是一张很年轻很孩子气的脸,虽然很年轻很孩子气的时候就能看出这张面孔上的坚定和英俊了,可那再怎么说也是一张很年轻很孩子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