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伙计,今天的雨下得可真是邪门儿。”收银员和他搭话,“要在这躲一阵子再走吗?这种天气我想也没什么需要赶时间的急事,不如来点儿吃的?算在我账上,伙计,你一走我就得在这鬼地方一个人呆到雨停为止了,这种天气也别指望信号有多好——多个人和我聊天也不错啊。”
“向你致歉。”这个年轻人说,用一种让人感到非常别扭的古英语,那种腔调里有点儿莎士比亚的调调,“感谢你的好意,但我恐怕无法留在这里太久,朋友。”
收银员开始觉得这个客人有些古怪了。
不过干他这一行的什么怪人没见过?半夜三更过来问便利店里有没有骨灰盒卖的,浑身上下邋里邋遢却能用支票付账的,寒冬腊月里在内衣外面套一件风衣过来问能不能在这里睡一晚的……数不胜数。
区区一个用古语讲话的戏剧演员,绝对在正常人的行列里。
话是这么说,收银员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可能是因为这个戏剧演员演得太好了,台词又念得太漂亮了,他站在这个破旧的便利店中,将身周都衬托得像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呃,不客气,伙计。”收银员有些不太自在地回了一句,有心配合对方用古语,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有些尴尬地放弃了。
年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是我的问题,先生。”他换了种口吻,“请原谅,我忘记我不该用刚才的方式说话了。作为赔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这里呆到你不需要陪伴为止。”
“噢!你确定吗,先生?”收银员又惊又喜,“你没有急事?”
毕竟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情况下孤零零地坐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如果能有人和他玩玩扑克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甚至只是陪着他、和他闲聊,已经能令饱受无聊之苦的收银员满含感激。
“我确信,朋友,”年轻人说,“我没有急事——我的事急不来。”
“好极了伙计,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拿,都算在我的账上。”收银员爽快地说,“我叫乔治,你呢?”
“我是托尔·奥丁森。”年轻人缓慢地说,“奥丁之子。”
这场暴雨肆虐了整整两天,好在它在造成更多的损失之前停了下来,大雨之后的天空显示出澄澈的碧蓝色,在大都会市中这样的景色毫不出奇,但在哥谭,这样晴朗的好天气堪称百年难遇。
阿尔弗雷德端着一碟甜点和下午茶步入了蝙蝠洞中,在监视器前找到了没有穿制服的蝙蝠侠。
“下午茶时间到了,老爷。”他彬彬有礼地说,“这样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是外出的最佳时机,您确定不在享用完您的下午茶之后去外面逛一逛?带着迪克少爷不失为一个明智的举动,能有效提醒您您还有一个儿子需要照顾。”
“阿弗。”布鲁斯叹气,“如果我喜欢好天气,我能去任何一个适合度假的地方。”
“我非常确信这一点,老爷,但容我提醒一句,假设迪克少爷的父母还在世,他们绝不会让迪克少爷错过在今天外出的机会。”
布鲁斯呆坐了数秒。
然后他站起身,说:“好吧,阿弗,你是对的。”
卡尔还躺在沙发上,拉奥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他年轻得过分,或许是因为卡尔在他总是太冷静和沉稳了,仿佛生来就是一副准备好付出、准备好照顾所有人的大家长模样,以至于如果不刻意表现得甜蜜可爱,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他的年龄。
而现在他就躺在那儿,面容舒缓,每一寸皮肤都那么放松,拉奥这才想起来超人其实还很年轻。
上帝啊,他比我还年幼一些呢。
“我和旺达都会为此而努力。”拉奥说,他的语气像一个慎重的许诺,“就像您一样。”
“很好。”卡尔说。
他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十分欣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把文件都整理好了,放到一边。所有需要他过目的他都看过,需要他签字同意的他也都签了,老实说这里面其实没留多少给他插手的余地,艾尔集团完全能在总裁不务正业的情况下独立运作。
拉奥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还在期待他能别的振聋发聩的言辞。
可卡尔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平静地望了拉奥一样,将文件轻轻推给他,而后一言不发地换上制服,飞向那个发出异响的地方。
加州沙漠。
这片炎热而干燥的地区也降下了极其罕见的暴雨。
这不同寻常,上一次降雨距今才刚刚过去一个多月,尽管这里因为冬季雨季和夏季雨季这样独特的双降雨模式而诞生出巨大的仙人掌群,矮小的树丛和丰富的灌木,成为罕见的生机盎然的沙漠地区,但这样频繁的暴雨依然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沙漠的表面已经浮起了近百毫米的积水,卡尔飞在天空中,能看见遥远处干涸的河床被这场暴雨滋润出汹涌的激流。
长时间渴水的植物贪婪地吮吸着黄金般的水源,并因畅饮而膨大了身体,它们吸水时发出的簌簌声隐藏在轰隆隆的暴雨和巨响里;动物们四散奔逃,拼命寻找着水浪中的立足之地,而徘徊在此处的秃鹫、苍鹰和其他鸟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应当都蜷缩在巢穴中梳理羽毛。
独享一整片天空即使对超人来说都不是非常常见的事情,这会儿只有暴雨和乌云与他为伴。
尽管卡尔能轻易飞到雨云的上方,他却有些舍不得这样做。
好在他的制服不会被雨水打湿,他的披风也照样在狂风中飘荡,卡尔循着记忆中的方向飞过去,毫不意外的,他在沙漠中找到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面湖泊显然是因为这场暴雨诞生的速成品,根据经验,暴雨消退后不到两天它就会消失在粗糙的砂砾中。
但现在它看起来还挺壮观的。
面积大概有三分之一个大都会市那么大,深度最深的地方可能有三层楼那么高,暴雨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按照普通人的视觉能力这幅景色应该很美,充满了壮阔的气魄和大自然的伟力。
然而在卡尔的眼中,无数个大小各异的水花交织在一起又不断融合,形成了一个怪异的、有生命般每分每秒都在蠕动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