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听到房里有动静,偏就不开门。容嫣锲而不舍,小厮终于开门了,嘻嘻笑道:“我家老爷不在,我做不了主,您等他回的吧。”说完,“咣”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容嫣躲不及,夹到了指甲,有点疼。
真是有够气人了。本想和平解决,可他们偏不配合,她都已经妥协到愿意帮他先找房子,可他还是不同意。
表姐劝过她,让表姐夫和县衙通通气,这事也好解决。
可容嫣不同意,一来她不想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毕竟日后要在这落脚;二来父亲任知县时声望极高,她不想因此事影响他的名声。
况且对方仗着这几年做生意和权贵往来,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果真生硬赶走,说不定他们能做出什么来。
这事还得想策略……
容嫣捏着被夹的指尖沉思,不小心撞了人。
“走路都不看路吗?”
熟悉的声音,她抬头,又是他。
“对不起。”她绕开,从他身侧逃走,被他一只手扯着胳膊拽了回来。
容嫣推开他,赶忙看看四周,还好人不多,只有两个牵着孩子买糖的人,没注意到这。
她站在他面前,不肯抬头,他只能看见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他突然发现,她和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为什么站在自己面前这么小,小得他总想低头凑近她。
“你就这么想搬出去?”
大冬天,一股温热吹在耳边,容嫣吓了一跳,捏着耳珠躲了躲。一片红晕从她指尖传递到耳垂,像水中的朱砂,霎时间把她肌肤都染红了。衬着素白的斗篷,极美。
瞧她紧张的模样,虞墨戈笑了。“你不是怕我吧。”
容嫣表情僵住。
他懂了。
“你怕我什么?是怕我说出咱们两人的事,还是怕人知道你和你夫君其实……”
“虞少爷!”容嫣打断他。
此刻,她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了。
虞墨戈朗笑,皓齿整齐。他向来矜贵慵然,连笑都极高傲,从不露齿。原来曾在她身上留下无数咬痕的牙齿这么好看,可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偏就心地不纯呢。
容嫣颦眉,神情郁郁。
虞墨戈微笑,轻缓道:“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容嫣长舒了口气。“谢谢。”
“不用谢我。”他低头回应,“我没那么好心。”
方被安抚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她惊讶地看着他。
“既然我替你保守秘密了,那你是不是也该为我做些什么?”
自己真是看得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这种冷漠和秦晏之不同,秦晏之的冷,是从心里向外透着厌恶。而他的冷,是明明对你笑,你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漠疏远,永远不会与你有真情相待的冷。
她沉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安奈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笑了,贴在她耳边。
“做我外室……”
虞墨戈站在徐井松面前,清冷地看着进门的二人。
徐井松和虞墨戈都是世家子弟,昔日远征同行过,结下情谊。三少爷每来宛平都会拜访临安伯,徐静姝兀自福身,容嫣则挪着灌了铅的腿上前,揖礼。
“这是荆室表妹,原宛平知县容大人之女。”徐井松介绍道。
“浙江布政使司参政,抗倭名士,容伯瑀?”虞墨戈问。
没有了醉酒的沙哑,他声音幽沉清朗,尾音慵然上挑,勾着不经意的魅惑。容嫣理解三小姐方才的那句话了,“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让人深陷其中。”她当初陷过一次,如今不敢再抬头了。
“是。”她淡淡应。“小女容嫣。”
“……容嫣。”
他不经意的重复,把容嫣惊得一颤。
那夜,他深入时曾问过她叫什么,她噤口不言——
瞧着紧张的容嫣,徐井桐朗笑,打趣道:“三哥,你把容表姐吓到了。”说着,拉他入座。
虞墨戈没再说什么,瞥了她一眼,随井桐去了。
见也见过了,容嫣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表姐知她这几日劳累,嘱咐几句让她回了。
容嫣看都没看虞墨戈一眼,脚步不停地逃离,经过花园亭子,才松了口气。坐下歇息,她抬手擦擦冷汗,手居然在抖。
她不是怕他,是那日羞愧让她不敢看他,她不愿再忆起那日。
她怎都没想到他们会再聚,更没想到他是英国公府的三少爷。还以为他只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贪欢玩乐而已。
也没错啊。他不就是个纨绔,不就是酒后贪欢吗。三小姐方才怎说的?留恋声色,放纵……他就这样的人,那一夜对他而言应该是再寻常不过了,寻常到不值得一提。他不是也醉了吗?许他也不记得了……
不用怕,他应该忘了。
容嫣自我安慰。稍稍缓了过来,却又觉得好笑。
如此胆小,竟也敢做这种出格的事,既然做了,居然还怕成这样。
她看着外面的冰冻的池塘发怔,全然不知身后站了个人。
“小姐跑得还是那么快啊!”
容嫣吓得跳了起来,没站稳,他忙握住她的手腕扶住了。分明是热掌,偏就比那池塘的水还冰,容嫣整个人都冻住了。她抬头看着他。
再遇后第一次对视——
这张脸依旧如雕刻般分明,俊美绝伦。他盯着自己的双眸,没了那日的轻佻,如远山迷雾,看不清摸不透,却掩不住透出的精光。
眸色变换,波澜不惊。单是这一双眼容嫣便明白三小姐所道的魅力来自于哪:你看他是云淡风轻,但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混迹烟火,却不带烟火气。
正因如此,他的气场是强大而冰冷的。这种神秘给人压迫感,让人觉得他无心,无情。
不知他怎会来这,生怕被人看到,容嫣慌张地四下环望收手道:“三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虞墨戈蓦地笑了。
容嫣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授受不亲,他们之间还存在这个词吗?
看着她堪比白雪的肌肤,从精致的脸颊一直红到柔嫩的耳根、颈脖,最后延伸到他所能想象的地方,虞墨戈又笑了。
“没想到能再见,可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