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田产

和离之后 澹澹 3657 字 8个月前

澜姐儿见母亲哭,伸出小手给她抹泪。小家伙精神不错,容嫣看看她胸口,那红色不是斑,是疹子。

先无症状高烧,烧退后出疹,不痛微痒……容嫣摸摸她小脖子的淋巴,问乳母她可曾出过疹子,乳母摇头。

容嫣笑了,抚着表姐的背安慰道:“别怕,澜姐儿这是要好了。”

青窕惊讶,容嫣解释来。这只是幼儿急疹罢了。高烧三四日,服药不退,一旦退了便会出红色疹子。不过这也是最后一个阶段,一般两天内疹子便会消,不留痕迹也没任何伤害。只是两岁内的孩子容易患,澜姐儿都三岁了才出,比较少见。

虽将信将疑,见女儿症状确如她所言,青窕便按她的嘱咐安排下人。

给澜姐儿擦洗后,又喂了水。小家伙耐不住疹子痒,总是去挠。乳母按住她,一撒开她又挠。容嫣寻了两块丝帕,把她小手包起来。澜姐儿挥着被裹的小拳头噘嘴道:“痒,小姨我痒。”

容嫣笑着摸摸她头。“小姨知道澜儿痒,小姨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痒了。”说着,一边朝她胸口吹气,一面用指尖点她的小下巴,小东西被逗得抱着两个小拳头咯咯直笑。

“还痒吗?”她柔声问。

澜姐儿小脸凑了凑,拖着软糯的声音甜甜道:“小姨亲亲,亲亲就不痒了。”

容嫣哭笑不得,小东西好会撒娇。这么招人疼的小团子,看得心都软了,巴不得能搂在怀里亲个够呢。于是捧着她小脸亲了一口。

澜姐儿眯起眼,伸出圆滚滚的小胳膊扭道:“小姨抱抱,还要。”

容嫣败了,心彻底化成了水。她含笑伸手,却闻身后人道:

“澜儿,不许闹了!”

是徐井松,他回来了。

容嫣默默站起,回身揖礼,一抬头发现虞墨戈也在——

随徐井松同行的还有请来的大夫。给澜姐儿瞧过后,道她并无大碍,待疹子退了便好。听闻和容嫣所言如出一辙,青窕松了口气,静姝也兴奋地对兄长讲了方才的事。

徐井松淡笑,不以为意,唯应和地点了点头。

青窕激动,一股脑把容嫣欲买田的事也道了来。这可让徐井松心下愕然,不禁扫了她一眼。

原是带了家底的,不怪底气那么足,说何不肯做妾。想置办田产?心路转得倒快。可也是,一个能主动提出和离的女人,自然不简单。不过一路从书香千金到深闺妇人,她哪接触过这些,岂懂得中间的门道?那地里长的,可不是她小姐妙笔生出的花;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宣纸上的香墨,黑白分明。

女人的命运便在后宅,想独立,岂不知到头来是花钱买糟心。

不过有些人是天生执拗,不叫她吃吃苦头,便不知回头。

“这岂不是小事一桩。放心,都是一家人,我遣个管事帮表妹打听着便是。”说着,视线一转,又落到了虞墨戈身上,盯了他半晌,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无奈道:

“虞三少爷,您能不能少惹些麻烦,您这是要陪我一起过年吗?”

虞墨戈慵然而笑,目光流转,扫了容嫣一眼。“也不是不可啊。”

青窕和静姝听得糊涂,茫然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想来这事也挡不住被传,徐井松摇了摇头,苦笑道:

“他为了栖仙楼的花魁,把严府二少爷打了!”

寒冬腊月,绵雪霏霏。

云毓院书房里,香薰缥缈,温如暖春。

身穿桃粉比夹的小丫鬟站在高几侧,纤指捏着墨锭静静地磨着。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娇嫩的小脸绯红,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高几前挥墨的男子。

男子身量颀长,雪青的直身衬得他清清淡淡,冷若寒潭。他站如松竹,头稍低目光落在面前的宣纸上,一张侧容被窗口映入的光打得清晰,眉骨、鼻梁、双唇、下颌……线条精致到完美,有如雕刻。

天下竟有如此俊逸非凡的人,俊得带了仙气似的……

小丫头看得恍惚,墨锭撞到砚边,“哒”的一声响。

虞墨戈余光淡淡扫了一眼。待书完最后一字,提笔而望。

“……更重重、龙绡衬著。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是辛弃疾的《赋梅》。

他默念着,目光落在“嫣”上,如春风抚过,将他眸中的清冷吹淡了。失神间,饱含墨汁的笔悬着,墨水滴落,在宣纸上绽了朵墨花。

“少爷小心!”

小丫头疾呼,去扯宣纸,手不偏不倚,碰到了虞墨戈扶案的指尖。他指尖冰凉,小丫头惊得登时僵住,直到一束清冷的目光扫来,她才猛然醒了,收手跪倒在地。

“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怕那字……对不起……”

小丫头紧张得脸色发白。不过明眸朱唇,细皮嫩肉的也算个美人胚子。虞墨戈见她双肩颤抖,柔弱得似雨打娇花,哼笑一声,坐回圈椅上,语气慵懒道:

“起来吧。”

小丫头长舒了口气,低头起身。目光落在搭于桌面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想到方才的触感,脸又红了,心扑腾扑腾地跳,于是媚眼弯眯偷瞄了少爷一眼。见他也在看着自己,慌乱垂眸,唇角却不自觉地勾了勾。

若非曲水病了,她也不会有机会伺候。入府两年,今儿才算看清这位少爷。长得跟神仙似的,哪个会不动心。听闻他名声在外,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落拓不羁。也不知他方才看自己那眼可是……

正想着,九羽来了。

见九羽静默伫立,小丫鬟识趣地福了福身,媚然笑道:“奴婢先退了。”

虞墨戈目光跟着她,一直到她转出了书房的正门……

“爷,京城又来人了。”九羽开口道,“世子催您回去。”

“催吧!就道我身子没好,需再养些日子。”虞墨戈漫不经心举起了方才的那幅字端详。

九羽面色为难。“人已来了两日。怕是世子下了死令,您不走,他便不回。”

字幅后,虞墨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他目光落在方才的墨点上,越看越是碍眼,于是双手合拢将那副字团成了一团,修长的手指轻弹,纸团飞落,滚到了九羽脚边。

“方才那丫鬟,不许再入云毓院一步。”

他寒声道。目光瞥着桌上浅刀细雕的绿端砚台,手指一挥。

“算了,直接打发了吧。连同这砚,扔了。”

“是。”九羽低头应声,又道:“那京城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