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反过来呗。他负责貌美如花,她负责赚钱养家。反正他长得够俊!
想着想着,容嫣竟痴痴笑了。然念头一转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她的田庄还有她的计划,眼看新年已过不能再耽误了……
“小姐!”楼下候着叶家人的云寄突然入门唤了一声。“叶家人到了。”
容嫣带和弟弟才下了楼,便瞧见天井里站了一年轻男子,月白直缀头顶玉冠,远瞧着有些清瘦,但挺直的肩背如松英逸。雪后阳光极好,整个天井都是明亮的,他就静默地站在那,光线模糊了他的轮廓,衬得人芝兰玉树又像虚无缥缈的幻觉,亦如容嫣此刻掠影般的记忆,不真实。
见她走下来,男子靠近,从光线中走到阴影处,容嫣这才瞧清了他的真容。远山眉宇凝着英气,一双墨瞳深得黑曜石,好不清亮,坦坦荡荡透出与生俱来的优雅自信,让人想到和风朗日。容嫣不禁感慨,是何等的家教能养育出这般优秀的青年,虽带着那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但还是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想要靠近。
她下意识看了眼容炀,若是弟弟也能成长成这般,那她也无憾了。
男子靠近,带着缕清新淡淡而笑,弯眯的双眼倒是和容炀有几分相似。他颌首唤了一声:“表姐,好久不见了。”说着,又朝容炀点了点头。容炀含笑亲昵地唤了声“临表哥”,激动得想要上前,然看了看姐姐按捺住了。
容嫣想起来了,这是三舅家的表弟叶寄临,昨个和容炀聊天还提到他。容炀极喜欢这个表哥,不过说起来,还是容嫣和他最亲。
三舅母陈氏和母亲脚前脚后有孕,只差月余,孕期姑嫂二人走动颇多。陈氏临近生产一直没个动静,母亲去看她,怎知才到叶府便开始腹痛,有了生产之兆。女儿生产是不能生在娘家的,可叶氏心疼女儿怎肯然她颠簸回去,再者提前月余,谁也不知是何情况,于是请来了为陈氏准备的接生医婆。
虽早产倒也顺利,容嫣出生了。可医婆还没待离开叶府,陈氏也绞病了,于是诞下了叶寄临。结果本来该大她月余的表兄,成了小他三个时辰的表弟。
二人年龄相同,圆嘟嘟地长得又像,宛若双生。故而从小便在一起玩,感情极好,常像两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表姐谭青窕身后。许是因为大家对出生时的事说得多了,许是因为叶寄临天生带着绅士劲儿,他一直把这个表姐当做妹妹看,直到八岁那年容嫣去了宛平,二人走动少了。
不要说容嫣已经换了个芯,十二年两人也不过见了寥寥几次,上次相见还是四年前父母离世,眼下即便想亲也亲不起来了。
“表弟。”容嫣莞尔应声。
叶寄临眉目舒展,朗朗道:“表姐辛苦了,车准备好了,咱走吧。祖母还在府上等你呢。”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笑容可亲,好似才分开不久似的,把两人的疏离感淡化了。
容嫣含笑点头,跟着他去了,走出天井前她顿足,又朝对面三楼望了一眼,门扉紧闭整个长廊人影匆匆,只是没有她想见的那个。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叶家来了两辆马车,容嫣和叶寄临一前一后,颠簸着半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这里对原主不陌生,但容嫣却是第一次来,想到要见叶府那些亲人不免有些紧张。昨个打着嘱咐容炀的名义,主仆四人聊了许久,为的便是将原主的记忆唤起,别到时惹得尴尬。
京城里禁止马车奔驰,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叶府。容嫣还没下马车便瞧着眼前的朱红高门怔住了,倒不是因为家宅之阔,而是心头涌过莫名的酸楚,压在胸口的委屈一股脑奔了出来。是原身的感觉……
“表姐?”叶寄临唤了声。二人对视,见她眼圈略红他浅笑垂目,伸出手臂轻声道:
“回家了。”
容嫣心暖,道了声“谢表弟”扶着他小臂下车。
过了门厅,绕过穿堂影壁。容嫣一露面便瞧正堂上的人纷纷而来,为首的是丫鬟们搀扶的老夫人,容嫣知道,这便是外祖母沈氏。
容嫣立在她面前,手指轻搭便要给祖母施礼,容炀已经跪下了。可姐弟二人方唤了声“外祖母”问安的话还没说出来,沈氏一把拉住了容嫣的手,沧桑的声音颤抖道:“你可要害死祖母了。”说罢,眼泪簌簌而落,手劲儿越发大了,生怕容嫣跑了似的。因为太用力,她整个身子都在抖,紧张得一旁的儿子儿媳赶紧上来安慰。
曾经也听过这么一句话,是梁氏说的,可今儿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昨晚上还嘱咐容炀见了祖母万不能失礼,然此刻那股子委屈涌上来,她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抱着外祖母哭上一场,于是眼泪也下来了。
瞧这祖孙二人,大伙也好不心酸,赶紧笑着搀起容炀哄劝老太太进屋再聊。
沈氏一手拉着一个,欣喜地入了正堂,大伙紧跟其后,唯是三夫人陈氏慢了些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
“你嫁我吧。”
容嫣掰着他的手僵住,身子也僵了。他察觉到,抬起头看着她侧容。她也偏头看他,对上了他的墨瞳。他眉心的清冷如雾散尽,双眸中的温柔抑不住地流淌,似水缠绵。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心动了,可继续下去,除了那层温柔什么都没看到,她依旧看不到他眼底猜不透他心思。
“为何要娶我?”她问道。
“不想与你分开。”虞墨戈亲了亲她的额角。
不想分开?仅此而已?容嫣看着他,眼睛从明亮到黯淡。
她思量了会儿,大抵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了,怕还是因为秦晏之的事吧。他需要自己,又担心自己会离开;想要占据自己,自己又不肯为妾,那么他只能被迫应下娶她了。
只是,这个“娶”字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不愿嫁?”见她没应声,虞墨戈问道。
容嫣摇摇头,拍了拍他手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答应祖家,容炀不金榜题名我便不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用不着非要娶我的。”
这话说得虞墨戈有点愣。松开手,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她修颈如天鹅般美丽,优雅挺直,认真看着他。
他笑了。这个女人啊,真是让人又气又爱。
“是你说要嫁人,怎偏我就不能娶了?”
“没说你不能娶,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容嫣淡然道。
虞墨戈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那我倒要听听,如何不合适了。”
容嫣想了想,柔声道:“你只是需要我而已,我们看似亲近,其实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我也不是说,我嫁的人就一定要先与我有情,有情最好,若是没有起码要门当户对身份相当,没有那么多阻隔。
我与您门第相差太多,您想过这个‘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世俗不认可,家人不支持,所有要面临的困难早晚会把我们对彼此的那点好感消磨殆尽。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贫贱’可不止是金钱,感情也一样,到时候我们两看生厌,还拿什么维系。情比金坚,才能攻无不克。我们连最起码的‘利器’都没有,如何克服这些。
就算成亲了,若是日后遇到您真心想娶的人,您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又怎么办?貌合神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没有感情的婚姻了,不想再经历了。况且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对彼此有悸动有好感,很美好不是吗。我不想把这种‘美好’扔在世俗里让人践踏,最后枯败。给彼此保留美好的记忆不好吗?”
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不插话,一直含笑看着她。终于等她说完了,他低头鼻尖哼笑了一声,似有戏谑的味道,他点了点头。
“嗯,说得极好,有道理。所以……你嫁我吧。”
这话是白说了吗?容嫣好生无奈,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看就是后者!
她不言语了,干脆赌气不看他。二人僵持,她嘟唇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虞少爷,那我问您,您看上我哪点了?”
虞墨戈望着她笑意不减,好似面对的是个撒娇的孩子,他勾唇道:“全部。”
呵,真敷衍。容嫣唇撅得更高了。想想又笑了,弯眉道:“您都不知道喜欢我哪一点,我又拿什么去拴住您!算了,您信我,您早晚会遇到自己的心上人的,我陪您等还不成吗。”
“你肯等我?”虞墨戈蓦地问了句。
容嫣不解,茫然点头。“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