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不正是如此吗?先废了他的职,再借虞晏清之手将他押入大牢,逼得祖父古稀之年仍挂帅出征,结果战死沙场。他悲痛欲绝,主动要求平南倭战北虏,结果不但失去了二哥,自己也丧命于虞晏清手下。
前世,直到死亡他始终认为是虞晏清联合首辅害了他,然这一世他才清楚,事情绝没那么简单。至于原因,他一直找寻。而在答案没揭晓前,整个英国公府都处于危险之中,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必须小心谨慎。
“祖父,您是小看了孤鸣了,他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况且我也不想再走那条路了,仕途也很好,官场可不一定就比战场安稳,暗潮汹涌怕是战场还不及啊。”
虞墨戈叹道。不过见祖父依旧眉头紧蹙心有不甘,他笑了,又道:“我昔日跟着您南征北战,眼下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您还不让我安宁地在家留些日子,非急着把我朝战场上赶吗?即便您愿意,我还得为我妻儿想想不是。”
话说得在理,虞鹤丞犹豫了,路可不就该他们自己选择如何走。虽是理解,然瞧着虞墨戈那佻薄劲儿,心里又来了气。于是嗔道:“才定了婚便一口一个‘我妻’唤着,让人听了成何体统!且妻都未娶,哪来的儿!往日凛然持重的人,怎这两年便浑成这般!”
生活已经够紧张了,何必还要那般累。况且虞墨戈也不觉得自己说的错,她马上便要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有何不能唤的,至于儿……虞墨戈想着想着忽而笑了,对着祖父道:
“祖父,我今儿还有事要与您商议。我的婚期,怕是要提前了……”
……
明明是大房娶亲,可把二夫人袁氏给忙坏了。
国公夫人徐氏是续弦,其父亲曾任礼部侍郎,她虽为国公爷生了一儿一女,但为人仍低调不张扬,又因着年纪与前两房儿媳相差不多,故而根本端不起国公夫人的架子,于是这中馈也一并交给了大儿媳管理,这一管便有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里,宁氏倒也用心,可自打爱子虞晏清被流放后,她整个人都垮掉了,每日除了在佛堂给长子祈福,保佑他平安无疾,事事都不理睬。于是这中馈便落在了二房袁氏手里。
中馈谁不愿管,别看操心,那在府里腰杆子可是挺直的。可管便管了,没成想宁氏撒手撒得这么利落,连小儿子的婚事也要她来操办。
更要命的是,虞墨戈只给了她五天的时间。五天啊,就是寻常人家都嫌匆忙,更何况是他们这高门大户,说道规矩都能列成书的。
准备喜服、布置新房、请福人司仪,定宴席单子、下礼,发请柬,祭祖……等等,袁氏带着一家人忙得焦头烂额,然虞墨戈竟一条都不肯抹,丝毫不能差。
不过是娶个和离的女人,至于这般大张旗鼓,生怕全天下人不知晓吗。想想自己娶儿媳也没这般用心,袁氏哪能没个脾气。不过思及虞墨戈打算把世子之位让给儿子,再苦再累她也默默往肚子里咽不敢多说一句,只要世子册书没下,她便不能得罪这位三少爷。
为了让他满意,袁氏是卯足了劲,把儿媳妇都拉了出来一起忙活。
虞孤鸣的妻子是袁氏的亲侄女,小袁氏见婆婆尽心尽力地给人家做嫁衣,心里好不痛苦。好歹也是自己亲姑母,当初娶自己也没见她这般。况且嫁进来都是虞家媳妇,凭什么她就要给容嫣忙活。照这么说自己还不及个二嫁女?
自己侄女,看着长大的,袁氏明白她的小脾气,于是劝慰她:大伙为虞墨戈操心还不是因为大房受重视,可明个若是孤鸣成是世子,那横着走的可就是二房了。忍忍,忍忍便过去了。
倒是这么个理。可袁氏一转身的功夫,小袁氏还是撇了嘴,就算孤鸣当了世子又如何,老太爷的心里装得都是三少爷,世子也不过就是个名分的事!看看当初虞晏清不就知道了,国公爷何尝把他放在眼中过。
愿意不愿意,这婚事还是得办,熬了几个不眠夜后,这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七夕终于来了……
容嫣随沈氏去了正堂稍间,嬷嬷把门关上,沈氏打量孙女,从头到脚,一丝一寸都没放过。
“这些日子虞少爷可是一直都陪着你?”沈氏问道。
不知道祖母想要说什么,容嫣勉强笑笑。“是,他一直照顾着孙女。”
沈氏长出了口气,整个人松垮下来,容嫣赶紧上前搀扶她坐下。沈氏顺势将她也拉坐在身边,目光疼惜地打量,见她小下巴瘦得更尖了好不心疼,几欲隐忍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与祖母说实话,为何这般急?虞少爷我不了解,可我知道你,你向来稳妥仔细,不是这般冒失的孩子。可是有何苦衷?”
祖母神色关切,容嫣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可她越是为难,沈氏越是觉得她有难言之隐。
这婚事本就来得蹊跷,莫不是他二人之间有何私密?她甚至怀疑起二人成婚的真正目的。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府嫡少爷,一个和离的小姐,能走在一起本来就让人不可思议,难不成一个是为了娶而娶,一个是为了嫁而嫁,需要的仅仅是身份而已?
若果真如此,沈氏的心一凉到底。“嫣儿啊,我知道你心寒,当初要你跟了寄临你三舅和舅母反对,但这事还是得看你们,况且不是有祖母在吗。就算你果真不喜欢寄临,咱还可以慢慢等,在乎人家的口舌作甚,任他们嚼去,咱过自己的便罢了,何苦非要与他们置这个气。你是嫁出去了,把他们的嘴堵住了,可你的将来呢?秦府的日子还没过够吗?无论身世地位,虞少爷比起秦晏之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府好歹还有个郡君疼你,可英国公府呢?再想想虞少爷名声在外,你何苦糟践自己啊。”
这话说得容嫣好生无奈,她知道祖母心疼自己,可若再不解释这误会便大了。况且连亲近的祖母都这般揣度,外面人还不定怎么论她和虞墨戈呢。
不过外人怎么想她不在乎,不能让祖母不明不白。
“祖母,您误会了。他是真心要娶我,没有半点假意。”
“可娶也不急这一时啊,如此匆忙,嫁妆还好说,我为你订制的凤冠霞帔还没绣出样子呢。何况他才回来。五天啊,英国公府能准备出什么囫囵样。我是想好了一定要让你风光出嫁的,可他们这……这哪里把人放在眼中了。”
原来祖母担心的是这个,容嫣笑笑,安慰道:“他不是放在眼里,是放在心里了。”
沈氏不解。然容嫣抿紧了唇,目光不敢对视祖母,脸颊霎时间窘得如沾了晨露的红苹果,水润润地都快熟透了。这话难以启齿,她只得咬牙拉过了祖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小腹平坦,什么都没有。可这一刹那沈氏都懂了,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有了?”沈氏呓语道。
容嫣点了点头。
沈氏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可能?自己的孙女自己知道,向来乖巧守礼,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曾经与秦晏之订了亲都不敢与他共处一室,可如今她竟然……
不对不对,这怨不得孙女,要怨只能怨那个浪子!
“是他强迫你的?”沈氏瞪目道了句。
容嫣泄气了,撒娇地唤了声“祖母!”拉着沈氏的手急迫道:“您怎就不信他呢?就算您不信他还不信我吗?我知道您心疼我怕他委屈了我,可您想啊,他能让大夫人亲自来提亲,还护着我南下,因为有孕他下船连家都没回便来商议婚事,这处处不都是为我着想吗?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定不叫您操心。”
“傻孩子!”沈氏心软了,慈爱地叹了声。“我不怕操心,哪怕为你操心余生我也愿意,我只要你过得好。”
“若是如此,那您更该让我嫁他了!”容嫣含笑声音软糯糯地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