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虞墨戈突然敛笑,举起酒杯郑重道:“我今儿来便为此事,头晌得消息严家撤了诉讼。这杯酒,我谢过徐兄,谢你相助。”说着,举杯而尽,爽快利落得只见他完美的喉结动了动。
见他肃然,徐井松也谦恭举杯,辞谢道:“三少爷严重了,我哪有这个能力,不过代你走动了几次而已。但还是要恭喜,无事一身轻啊。”
说罢,回敬一杯。二人就此聊了起来,容嫣的话题算过了。
严家能痛快了结此事,定是英国公府出手。徐井松规劝虞墨戈,不管是为英国公府还是为自己莫要再如此放恣了。二十几岁的人,该定性了,即便回不到当初,也不能这般得过且过。
徐井松对容嫣有偏见,可对虞墨戈这番话说得很好,中肯殷切。
不管是不是天生的浪子,虞墨戈有能力,不该因一次挫折便自暴自弃。
这话容嫣也想过,只是她没立场,谁说也轮不到她说……
容嫣不经心地举箸去夹盘子里的笋,和虞墨戈探来的筷子碰了个正着,两双筷子,同一片笋,二人怔住。
回过神来,她默默收手,讪讪一笑,垂目换勺喝了口眼前的紫苏汤。
“容表姐最喜欢吃笋。”徐静姝倩笑,半解围半打趣道,“三少爷也……”话没说完,便眼看着面前那双莹缜白皙的手一伸,银箸尖的笋片便落在了容嫣碗里。
不止徐静姝,桌上的人都愣了。
这气氛更尴尬了。容嫣窘迫,登时绯云飘来,脸一直红到了颈脖。
虞墨戈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唇角微勾,声若幽泉溅玉,清清冷冷又慵然轻佻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这一句把青窕逗笑了。徐井松无奈摇头,本性难移,方才的话是白说了。
唯是徐静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握住胸前的热掌问:“几时了?”
“巳初。”虞墨戈气息扑在后颈,容嫣头皮一麻,“噌”地坐了起来。
用力过猛,荒唐的后果尽显,腰背好阵酸痛。
巳初?完了完了,昨晚从后门悄悄离开容宅时,她答应嬷嬷巳时前一定回去,晚了被人发现便解释不清了。再说还约了郑庄头巳正来容宅,还有一个小时,再不回来不及了。
容嫣匆忙下地,只着了件鹅黄的肚兜,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凉。她慌张拾起衣衫便穿,扫见身上的吻痕有点悔了。以往都白日来,除了那日醉酒这还是第一次留宿,被他折腾得三更梆子敲了许久还没消停,也不知何时睡的,一睡便睡到此刻。
她慌,虞墨戈却闲适地倚在床边,以手撑头慵然地看着她。眼见她越急越乱,中衣都穿反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清淡柔和。
容嫣颦眉褪下中衣重穿,手臂抬起牵动肚兜,胸侧半方酥软乍泄,瞧在了虞墨戈的眼中。他喉头不禁一动,方才掌心里那绵软的感觉余存,于是长臂一伸又将她拦腰捞了回来,压在了身下。
复苏的欲望在他眼底愈浓,腿间的炙热更清晰,容嫣不敢直视,又急又窘地扭头推搡。
“别闹了,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她急的眼圈都红了。
虞墨戈眉间的紧绷瞬时化成了水,疼惜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小脸无可奈何道:“我说你便信了,瞧瞧外面天还青着像巳时吗?辰时还未到呢!”
容嫣愣了,偏头看向窗外,可不是天还没亮透。
她长舒了口气,虞墨戈捏着她下巴将她扳了过来,直视自己。他眼眸深邃,目光柔和地在她脸上扫动,最后落在她水润的红唇上,蓦然低头吻住了。含混道:
“还早着……”
清晨的欲望极强,挣扎无力,被他吻得酥酥麻麻,容嫣半推半就地被卷了进去……
她是知道空他太久的厉害了。好不容易结束一次,眼看着窗外越发光亮,还没待她缓过神来,又一波巨浪席卷,他带着她再次沉浮,彻底没了意识。
缠绵中,门外突然响起九羽的声音:
“少爷,来客了。”
“候着!”虞墨戈动作未停,声音却异常地平静。
九羽踟蹰,又道:“是二少爷。”
虞墨戈微顿,看着身下星眸微张娇喘的人道了句:“那也候着!”便环住她的腰猛然扣向自己,二人紧密无隙,融为一体……
前院,虞墨戈一身直缀,挺拔着脊背迈入正堂,侧目瞥了眼来者,轻撩衫裾淡然地坐在了官帽椅上。
老虞:“嫣儿,澹澹终于知道防盗了”“京城如何了?”
他突然驻足而问。廊庑下,默立的九羽应声。
“世子爷去找了首辅,首辅面上虽撤回佥都御史,可背地里却派了锦衣卫去查。”
“他是想握住英国公府的把柄。”虞墨戈冷道。“你那边查得如何了?”
九羽就待这句问话呢。他神情难得波动,笃声道:“证据确凿。”
虞墨戈扬首,下颌紧绷,精致的轮廓扯出硬朗的线条,冷峭清冽。他望向无云青空,眸色深得诡异,宛若蓄着的是几世的怨毒。
“好。”他莫测一笑,薄唇噙着抹凉薄。“暗送都察院,直接交给左都御史。悄悄给严阁老也送一份!”
贪墨百万军饷,虞晏清,这次你想逃都逃不掉了……
“还有,不能让任何消息传入辽东。无论如何虞抑扬不可踏回顺天府半步。”
“是!”九羽沉声而应。默立半晌,似又想起了什么,犹豫道:
“容家小姐……”
“如何?买下了?”虞墨戈淡然问,语气轻得如房檐落雪。
九羽点头。“买下了。”
“哪家的?”
“……两家都买下了。”九羽淡定道,“一共田地六百七十亩,花费两千一百四十两。”
虞墨戈微惊,侧目瞥了他一眼。“两千一百两?”如此算下来,岂不是每亩三两都不到?这生意也会有人和她做?
九羽把探到的消息叙述来:容家小姐和钱员外交易时,她只给出一千两。钱员外恼羞成怒,一口回绝。可容家小姐早有准备,将周庄头这些年私立契约,截吞佃租,以及行恶的所有证据一一列举出来。
周庄头和佃户实际上订两份契约,一份给钱员外,一份则署自己。五成的租子,他收七成,两成被他私吞。故每年多收出近二百石粮米,折成现银便是一百余两,十年下来,千两有余。
钱员外若用容家小姐收集的证据将周庄头告上公堂,必胜。且周庄头用这些钱给自家儿子置办了田产,总额超过千两,若一并收回稳赚不赔,可是比单单只卖个田庄所获更多。
钱员外自然接受了小姐的提议,宁可晚走几日也要出这口气,将官司打到底……
九羽话落,虞墨戈不禁失声笑了。声音朗朗,一时间清冷散尽,连眸色都淡了下来,目光柔和地落向地面。
白雪映眼,明晃晃地,他想到了那日雪地里崴脚的姑娘,娇软柔弱得像个小猫,连说话都如猫爪轻挠,软糯糯地在心头绕……
没想到她果真有这能耐,越来越有趣了。
“她人此刻在哪?”虞墨戈问道。
九羽想想。“下晌临安伯世子夫人来请,她人应在临安伯府。”
“走,去临安伯府。”虞墨戈言道,连游廊都没绕,直接趟过雪地奔正房去了。
……
容嫣连轴忙了几日,终于把买地的事办妥了。
她和杨嬷嬷对了租赁情况和佃户明细。六百多亩,数据量也不算小,她觉得眼下该寻个经验丰富的人帮忙打理。
二人正商议着,临安伯府突然来人,青窕来请容嫣了。
有段日子不见,青窕请了她几次,不过容嫣一直忙,且不想让表姐知道她脚受伤,一直推脱。眼下都定下来了,也该给表姐送个信。于是留杨嬷嬷收拾账本,她带着云寄去临安伯府。
姐妹相见,青窕欣怡,不过瞧着精神不大好。
“前阵子因澜儿的病熬神,没缓过来,不然早就去看你了。你可难请呢!”青窕佯做不悦瞪着她道。
容嫣笑了,歉意道:“这不是因田庄的事耽搁了。”
“对呀,我正是想问你呢!听李管事说你买了,买的哪个?”
青窕极是关切。表妹女儿家一人,生怕她亏了,特地嘱咐李管事定要一帮到底,可之后表妹再没麻烦过临安伯府,也不知近况如何。
容嫣劝她莫要操心,一切都办好了,买下两个。
闻言,青窕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眼神闪烁拉着她左右端详,不可思议道:“两个?只用了两千两?你如何做到的?这还是那整日躲在我身后的小丫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