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顾虑

和离之后 澹澹 4081 字 10个月前

闻言,虞墨戈点头。“我信,因为我来之前皇帝的已经传我入宫了,我入宫前再见你一眼便是要你亲口认下这罪。荀大人,不要以为你拉着太上皇,皇帝便拿你没辙了,你太低估他了。”说罢,虞墨戈拿着荀正卿的认罪书走了……

建极殿暖阁,陈湛等了虞墨戈许久了。见虞墨戈到了,他匆匆起身,还似在敬王府一般,全然没有一个皇帝的威势。对于他而言,严恪忱虞墨戈永远都是他的老师,恩人。

作为皇帝依旧能保持赤子之心,虞墨戈甚是欣慰。在宁王和陈湛之间,他之所以选择陈湛,不仅仅是因为他继位名正言顺,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孩子的仁智。

陈湛纠结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虞墨戈笑了,沉着道:“陛下,您唤臣来,可是为荀正卿一案?”

“是。这案子我已有所了解,也知道背后的秘密。虞大人,不瞒您说,我想为您一众将士翻案,可我下不去这个狠心,那毕竟是我父皇……让一个皇帝去承受这些罪名,情何以堪。后世如何评价他我管不了,但作为人子,我没办法下这个决心,毕竟他身份特殊。况且,他已经退位了,荀正卿也被抓了,此案一定要追根究底吗?”

面对陈湛不是皇帝命令而是试探的语气,虞墨戈淡然一笑,猜到了他的顾虑,揖礼回应道:“陛下,您是皇帝,这一切自然由您做主,臣是您臣子,您若让臣查,臣便查,您若想就此罢休,臣只能遵旨。但臣要劝谏陛下,事实是掩盖不住的。还有,比起名正言顺,天下更企盼贤明之君。”

这话一出,直直戳向了陈湛的心窝,面前这位虞大人算是把他看透了。暖阁里一时静默,只闻自鸣钟清脆的滴答声,节奏不缓不慢,有条不紊。

半晌,陈湛抬头,会心而笑,道:“虞大人,那便辛苦你了。”说罢,便遣宫人送虞大人离开了。

虞墨戈一走,暖阁碧纱橱里的太后齐娀瑶坐不住了,一脸怒容地走了出来,见了新帝便劈头喝道:“你怎能就这般让他走了!”

陈湛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然呢?儿臣还有何理由拦他。”

齐娀瑶恨其不争,坐在陈湛给她让出的椅子上喝道:“适才咱不是说得好好的,万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难不成你真要给你父皇定罪?那是你父皇啊!”

“儿臣知道,但父皇确实有错在先。”

“有错?什么错?”齐娀瑶冷哼反问。“你是想说,你父皇害死了先帝,篡夺了皇位?你便是想让虞墨戈查出这些来然后公之于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父亲的罪行,让全天下人都指摘他这个皇位是蔑伦悖理不仁不义得来的,让天下人都觉得你作为逆臣的儿子继承换位名不正言不顺?如是,你觉得你和宁王还有区别吗?你知道你之所以能够胜宁王,便是胜在这个名正言顺上!你这是在断自己的路!”

“我与宁王胜在‘名正言顺’,那我与陈泠呢?”面对太后的指责,陈湛唯是淡淡地问了句。齐娀瑶没想到他会反驳自己,一时愣住了。陈湛继续道:“您说这些,虞大人早便猜出来了,他方才最后一句话您没听懂吗?他是想告诉我,我胜宁王不仅仅在于一个简单的‘名正言顺’,而是一个‘贤’字,便是因为这个‘贤’,才让众臣忠心耿耿地追随于我。他们对我如此期待,我岂能负他们。母后,您的顾虑我也懂,不管历朝历代的君主如何,我只想做个坦荡之君。”

闻言,齐娀瑶一时无语,她瞧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少年越来越陌生了。陈湛也看向她,二人对视间,门外宫人来报,严阁老来了。陈湛对着太后揖礼,便出了暖阁。

齐娀瑶望着“儿子”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

不对,他说得不对。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在皇权中根本不适用,她看得太多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无论皇室朝廷,便没有一个干干净净纯粹的人。她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她不相信人可以一生坦荡,都是扯淡,都是妄语,人就是自私的,不用手段根本什么都的不来。

新帝太天真,他还是太小了,不懂得其中的利害。不行,他可以不在乎这个皇位,但是她这个做母后的不能不在乎。她们二人已经捆在一起了,她必须保住他们的位置,不容人有半点质疑。

既然新帝不忍心拦住虞墨戈,那只有她出手了……

“秦夫人,您大老远从京城来,有话便直说吧。”

容嫣坐宁氏身边,淡然望着客位上的荀瑛道。记忆里的荀瑛姿容娇艳,可眼前人,瘦得脱了相不说,脸色发暗,瞧上去身体状况不大好。

荀瑛红着眼睛,木然望着两位夫人,一个下意识动作让容嫣猜到了什么。看着她覆在小腹上的手,容嫣揣测:她有孕了。都是过来人,她眼下这精神和身体状况,确实对胎儿不好。

几欲开口,荀瑛话还是没道出来,泪先流了。她撑着椅子起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虞夫人,您救救我吧!”

容嫣顾不及她说的是什么,赶忙上前去搀扶。为娘之人最见不得糟践孩子,况且秦家好不容易有后,不冲着别人,便是冲着郡君和秦敬修,容嫣也不能让她这般。

“秦夫人,您快起来吧,春寒未尽,地凉啊。”

荀瑛摇头,说何也不肯起。容嫣叹声:“便是不为你自己,也为孩子想想吧。”

这话一出口,荀瑛顿住,随即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咬唇摇头,脸色白得发青,像似虚飘的魂魄要离体一般。“没了,孩子没了。”荀瑛捂着脸哭道。

容嫣惊住,回首看了宁氏一眼,忙问道:“如何没的?”

“整日为叔父奔波,月初在都察院昏倒,醒来便没了……”荀瑛低声啜泣。

今儿才初九,这也没几日的事,她不好好在家养身子,大老远地来宛平,容嫣猜也猜她为的什么了。

容嫣起身坐回了座位上,望着虚弱的荀瑛道:“秦夫人,你若还跪着,咱今儿便什么都别说了。”

荀瑛无奈,只得叹声被小丫鬟搀扶着起身坐回了椅子上。

“虞夫人,求您帮帮我,我叔父罪有应得,可我族人无罪啊。求您帮帮我们荀氏一族吧,灭九族这太残忍了,妇孺老者,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该承受这罪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是荀正卿造下的孽。”宁氏冷色言语道。

容嫣垂眸,她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对于灭九族的事她其实很难接受,但她又能奈何。“秦夫人,这件事您真求不到我,我一深闺妇人,何德何能帮得了你,这岂不是笑话吗。”

荀瑛起身摇头。“不,虞夫人,你能帮我。你可以说服虞大人帮我,只有他能劝得动皇帝。我去找他了,可他不肯见我,只有你能帮我说上话了,我穷途末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容嫣沉思良久,深吸了口气,望着荀瑛,冷静道:“不行,我不能帮你。”

见荀瑛怔住,她接着道:“我左右不了三少爷,也不想左右他。伴君如伴虎,今儿他为你叔父求了情,岂知他日再翻起此案谁来为他求情。荀正卿获罪无可厚非,通敌叛国,这可是灭九族的事,何况他险些害死了先帝。你让三少爷帮荀正卿,无疑是让三少爷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