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谈得拢了,山贼土匪们就会回敬一声‘合吾’,示意那些仍在埋伏中的贼人匪子这支镖队是他们的朋友,可以放行。而与镖队的镖头喊话不同,山贼土匪之流,是一人就得喊一声‘合吾’,所以每当有镖队路过山贼窝的山头时,就能听到满山的合吾声,场面极度震撼。”
孙骆涯想了想之前自己遇到的那几支镖队,似乎山贼们都挺给面子的,几乎没有山贼与他们起冲突。不过也有例外的,先前他在角鹰山山脚救下的徐家父女,他们原本也是镖师,估计是与泉山四盗没能谈拢,使得他们想要杀人越货。
“那其余两种走镖方式呢?”孙骆涯问道。
万老爷子喝了口水,缓缓道:“走仁义镖的话,大纛下降一半,以半旗高走镖。镖师打十三太保长槌锣,或五星锣、七星锣。这也搁在以往,如今镖局基本上都不走仁义镖了,所以很难见到这等敲锣打鼓的阵仗。
再怎么说,如今的江湖可不是以往的那座老江湖了。以往那座江湖黑白两道都讲‘仁义’二字,如今这两个字不管是黑道或是在白道,都成了那些小人的坑蒙拐骗的把戏。
况且,如今做这些山贼与土匪的,谁还管老一辈的那些规矩。基本上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你要是走的威武镖,山贼见你们阵仗吓人,就回你一句合吾。可若是见你们镖师鬼头鬼脑,路过他们山头时心里边慌得一批,他们也就不会与你们讲什么合不合吾的,拔刀就是干。”
孙骆涯笑了笑,道:“是这个理。”
万事通下意识地抖了抖袖口,“说到这偷镖,是指镖队在遇到某个关卡或某座山头特别厉害时,而他么镖队又斗不过他们,在这个时候,镖队就会把大纛收起,马匹上的铃铛摘去,车轱辘上涂上油水,悄悄地不做声,偷摸着过山头关卡。”
孙骆涯唏嘘道:“他们这跟自己骗自己有什么区别?即便做到了悄无声息,可真到了一座山头,到处都是山贼土匪们的眼线,想要偷摸着过去,几乎不可能。”
万事通语气平静道:“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总得糊口不是?有些镖师即便知道这趟镖走的不容易,可若是不走这镖,哪来的佣金买粮食吃?所以,人啊,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都是被这世道给逼得。”
孙骆涯皱了皱眉,道:“万爷爷,那你说楼下这四名佩刀男子走的是什么镖?”
万事通略作犹豫,可还是说道:“他们走的是偷镖。”
小言欢楼一楼,掌柜的在柜台上手指噼里啪啦地在敲打着算盘,店小二则是在后院柴房换了件干燥衣裳后,就开始在大厅里收拾起桌椅。
大厅之中的那四名佩刀男子在吃完了十斤羊肉后,他们又多要了五斤羊肉和一壶开水。
在将早些来的八位客官送上楼后,店小二一下楼就来收拾那两桌桌面上的零散碗筷。若是按照以往,酒楼这个时候就已经关门打烊了,可因为酒楼内还有四位打尖的客官,所以店小二在收拾完了碗筷之后,闲得无聊就将桌椅里里外外擦了两遍,到后来实在无聊的发慌,就干脆孤身靠在门扉边上,两眼望向屋檐外的黑漆漆夜空。
酒足饭饱,年已六十七岁的邓左熙,从袖中取出了几块碎银子,搁在了柜台上,正在敲打算盘比对账本的掌柜,在见到了碎银子后,立即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伸手去抓那几块合起来该有七八两的碎银子。
邓左熙站在柜台前方,看了眼正要从钱罐子里找铜钱退还的中年掌柜,淡淡说了句“不用找了”,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随行的程轩峰、黎东山、段白言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确认刀尚在鞘中后,这才从颈后撩起雨笠,戴在头顶,大步朝门外走去。
酒足饭饱,最适合在雨夜赶路。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到时候出了点意外,就没法与雇主交代。
店小二倚靠在门扉边上,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立即退却到了一边,给一行四人让出了道路,同时他还一脸笑意地对那四人献媚笑道:“客官下次再来哈。”
三名佩刀男子一脸肃穆,唯独那位下巴留有胡渣的年纪在三十五六左右的程轩峰,笑着回了一句“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可要给咱们打个折哈,你们这的涮羊肉确实好吃,下次来就吃二十斤!”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连忙答应。至于到时候是否是真给他们打折,那就到时候再说,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多招徕几位回头客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