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梦里是别人在干活,为什么累得是他?
徐知舟不是很服气,另一方面也确实心累。他不知道怎么把收了的钱转回去。
这辈子他第一次被人拉黑删除。换句话说,糖葫芦已经得到他的一个第一次了,难道他还要主动去加回来,再创造另一个第一吗?
不可能。
骄傲凌厉的男人绝不轻易向世界低头。
绝、不!
直到他偶然发现,糖葫芦的眼圈也是黑的。
也是黑的。
……也是黑的!
徐知舟中午在食堂轻飘飘跟她打了个擦身而过的照面,跟身旁人有说有笑,目不斜视。吃完饭盘子一推,双手闲闲往兜里一插,瞩目悠然地提前晃走了,身段背影修长又意气风发,连脖颈的弧度都不自知的勾人。
“舟舟!”
原先在师附里同个竞赛队的龙三源眼睛一亮,高声叫着徐知舟。
他刚跟导师从外地调研回来,本来以为第二天去化院才能找到人抱大腿,没想到今天就在十一食堂碰见了!
但是徐知舟没听见。且一出食堂,转弯的瞬间便开始拔腿狂奔,一溜烟就没影了。
……大神看见他为什么要逃?
龙三源愣在原地,眼圈有点红了,他虽然年纪小,但打小悟性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大概就是,转身即天涯,每一段路结束……就是结束!故人踏上陌路,连一个回首都不会再有!
徐知舟哪里知道纯情处男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他躲到没人的地方,第一时间发送了好友请求,把人加回来了。
看看,什么是一个有胸怀的成熟男人。
教学楼背面,徐知舟微躬着背靠在墙上,嘴角弯起很轻的弧度,但很快那丝弧度就平了。
想起薛达的话,他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九月的烈日下,一辆摇摇晃晃、几欲散架的三轮板车,上面插着一块板子,歪歪扭扭又一笔一划的字体写着,补鞋修锁专业办证,配锁贴膜高价回收。
自己毕竟只是梦里看到她半夜翻墙辛苦地通下水道,但她可能是真的要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翻墙通下水道。
徐家老父亲叱咤商场,但曾是高校教授出身,从小教育徐知舟穷人的君子骨是不可小觑的,稀少如金子。
家教使然,徐知舟想起自己干的缺德事,有点虚。
连带着还钱的时候多还了一百五。
他是这样想的。
当初借了四十八,人家多还了百分之百。还一样的百分比好像太亦步亦趋了,干脆追百分之五十。
李遥月傍晚坐在地铁上才有空打开微信看了眼。
有转账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通过请求的内蒙古土特产代购。
转账金额250。
……
地铁恰在此时开出了隧道,飞驶上了轻轨,驶入昼将尽散之时的夜色。
李遥月从摇摇晃晃的连接处往车厢尽头走去,在某个门前停下,抬眼往窗外翻涌的云层与夕阳里望了一眼。
又重新转过身,靠在门上,准备把那个二百五直接删了。
无意抬了抬眼,手却顿在了一半。
对面站了个男生,戴着一副头戴式的focaluia耳机,头顶压了个黑色帽子,仰着头靠在对面门上,身姿颀长,气场相当生人勿近,带着极强的侵略意味,但那面孔慑人的精致漂亮,瞳孔漆黑,几乎要掐住人的呼吸。
【不谢不谢,继续努力。】
李遥月重新降落到地球上,才感觉到有点不对。
他怎么在一百万粉丝中选中了自己?
不科学。
她高考690可不是抽签抽的,立刻去微博搜了个关键词,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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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鸡肉卷,两个蛋挞,两对辣翅。”
李遥月站在柜台前
“……一个中薯一个可乐。”
“好的,重复一遍,一个老北京鸡肉卷两个蛋挞两对辣翅一个中薯加杯可乐对吗?”
戴着帽子的年轻服务生笑得很暧昧,目光往徐知舟身上瞟了好几次,又在他们俩间来回看了几眼。
把餐盘交给他们的时候,她笑得有些神秘,手指指向隔壁:“二位如果困了的话,隔壁走三百米有休息的地方哦。”
李遥月呛了一下。
徐知舟率先悠悠笑开,朝服务生轻点了点头:“谢谢提醒。”
转过身,徐知舟猝不及防地俯下身,薄唇靠近,呼出的热气呵得人痒耳朵微痒:“困了吗?”
徐知舟天生一把好音色,对上普通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李遥月面不改色地挑出鸡肉卷、蛋挞和辣翅,皮笑肉不笑:“有病早治。”
徐知舟挫败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脑子可能梦里被驴踢了。
李遥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本来有问题要问他的,结果被彻底打岔了。
“你为什么不收我红包?再过几个小时都快退还了。”
徐知舟咬着薯条,孜孜不倦地求问。
“……不想收。”
李遥月看着面前的人,不笑的时候气质桀骜又冰冷,平时挂着的笑也不怎么走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大型犬被嫌弃后的神态。
声线相似的人那么多。
这几年听到像的也不在少数,连七璋的歌里都会有跟以前那个主唱气质相似的地方,总不能说他们也是一个人吧。
那人如果一直唱下去,今年可能都过而立了。
徐知舟全程被无视,叼着薯条生无可恋。
吃完夜宵,徐知舟不想让她叫车,一手摁着她一手飞快掏出手机打开软件。
“不是,现在都过宵禁了,你回去准备爬墙吗?”李遥月双手插兜,没有要动的意思,一脸无语地打量他,“而且就你这身板,就是被抓的命……”
“那怎么办?”
徐知舟皱眉收回了手机。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啊,你不是本地的吗?”
李遥月奇了怪了,这厮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啊?
“行吧,”徐知舟沉默了一会儿,倒着走了几步,逆着风的黑发被掀起,身形高挑修长,丢到哪里都是惹眼的存在。
“那我走了。”
这四个字他放低了音调,李遥月没注意,顺势摆摆手,朝反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嗯,路上小心。”
今天糖葫芦是一颗蘸了白糖的糖葫芦。红白相间的休闲服,他没见过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
徐知舟一步步往后倒着走,看见她正在垂头挂耳机,看见她脖颈弯下的弧度,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个人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没有执念,也不焦虑。
这可真不太妙。
徐知舟蓦地笑了,唇边勾起极轻的笑,瞳孔里蕴着淡光。
他回了学校附近的公寓,难得遇见了回来取东西的周修沉。
“怎么样,礼物好开吗?”
周修沉本来准备取完枕头就走,结果看见表弟用手臂盖着眼,往沙发上一卧,仿若死尸。
“这么累?”
周修沉刚想借机嘲笑他,就听见徐知舟一声从心底深处憋出来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