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聿衡大步流星地赶到沈宁院中,隐隐听得张夫人与奴婢劝说之辞,步入内室首先却见床下的香灰,扑鼻而来浓重的中药气味。
张夫人领着众人跪在床头,沈宁却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胡闹,怎能让娘娘侧躺着?不知她臂上有伤么?”他厉声低喝。
张夫人见状,立即告罪,“贱妾有罪,只是娘娘她……”她瞟一眼床上动也不动的人儿,欲言又止。
醒着么?东聿衡上前,居高临下地注视侧身假寐的沈宁,凝视片刻向后摆了摆手,万福会意,领着张夫人与闲杂人等一同退下。
一时寂静,皇帝先是看了看了脚边遮盖药渍的香灰,心思复杂地叹了一叹,轻轻撩袍在床边坐下。
二人经历了生离生别,再见面竟这等情状。东聿衡头回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凝视她的侧颜,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还活着。唇角不合时宜地上扬。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该如此。他顿时抬手搓了搓下巴,张了张口又不知用什么口气说话,太柔和不足以平息他的怨怼,太严厉又觉自己太过苛刻。又沉默许久,他才粗声粗气地轻轻推推她,“行了,才刚醒就放肆胡为,究竟还有几条命折腾?”
沈宁动也不动。
半晌也得不到回应,皇帝奇异地并不恼怒,还在揣测自己是否言语过厉,清咳一声再次道:“宁儿,有什么话喝了药再讲……”
“滚。”沙哑的声音只冷冷说了一字。
东聿衡不可置信地瞪向她,紧绷地道:“放肆!”
闻言沈宁却是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他别再惺惺作态。她现在可没那精力与他虚以委蛇。
这便是她再见夫主的态度!东聿衡额上青筋都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悦道:“你别只顾着发脾气,朕也有帐要跟你算。这些待你好了再讲也不迟。”
“……不必等以后,”沈宁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你现在一只手就可以掐死我,赶紧动手罢。”早死早超生。
“哪个要对你打杀?”东聿衡心下懊恼,想对她解释监牢之事,又碍于颜面开不了口,“朕若要你死还救你作甚?”她可知喂她服下的丹鱼丸是世间仅剩一颗的灵丹妙药,甚而能令死者复生!
丹鱼丸是东氏皇朝流传下来的秘方,其配方极为珍稀难得,多年才可制得一颗。此丸虽不能治愈不治之症,然而却可使病者吊命续命,即便只剩一口气在也能转危为安,故而有令死者复生一说。
“哼……”沈宁掀了掀眼皮盯着帐角,无波无澜地道,“谁知道。”或许他是想再折磨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