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聿衡却不是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全都退下罢。来人,传朕的旨,皇贵妃静养期间,外人一概不见。”说罢他便一挥龙袍大步走进殿中。
一干嫔妃都受了惊吓,神色恹恹地出了春禧宫。
万福竟也不想皇帝突地发这么大的火,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后宫骂了一顿。若是平日里哪个妃子染了疾生了病,他不是还十分赞同后宫去走动走动解解闷么?
皇帝此刻不理会这些,进了内殿见琉璃扶沈宁起身,就知道她因德妃等人过来将沈宁唤醒了,他一怒之下又将琉璃斥责一通。
沈宁病恹恹地由他亲自扶着躺回床上,虚软无力地道:“做什么那么大火气?”
东聿衡依旧沉着脸探了探她的额,觉着她还有些发烧,紧绷着唇角道:“你昨个儿不是说今日就好了么?怎么这会儿还不见好?”话语里竟有无理取闹之意。
沈宁简直哭笑不得,“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想生病。”
东聿衡凝视着她沉沉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脸道:“不想生病,就赶紧好起来。”他从没想过,她一生病会弄得他如此心神不宁。她不过只患了风寒,太医向他再三保证吃了药就无大碍,他也明知沈宁身子结实,好生调养就会无事,可他想着想着就觉不安,就怕她哪里出了差池跟母后一般……这前所未有的懦弱念头让他浑身难受,恨不得替她生病,自己少遭些罪。
沈宁只觉他今日有些反常,但终因身体不适没有深究。
幸而第三日沈宁的烧也退了,病也好了大半,皇宫中最大的主子脸上这才转阴为晴。
过了几天,沈宁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那日院外情形,她不由嘟嘴与他抱怨,“你这是在给我拉仇恨。”
东聿衡看她片刻,半晌却是说了一句,“朕若是没去云州就好了。”他破天荒地后悔了。如今这害怕失去绝不能失去的滋味太难受。倘若他没去云州遇上这魔障,自己是否能舒坦许多?
沈宁愣了半晌,忽地明白了他话中深意。一时也不知心头什么滋味,靠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有时你好好的,我也会觉着难受。”一胡思乱想就没完没了。
东聿衡诧异,低头沙哑问道:“你也如此?”
“是啊!”沈宁抬头直视于他。
二人对视许久,眼中情波流转,东聿衡忽地思绪万千,他将沈宁紧紧揽在怀里,“倘若朕有朝一日先你而去……”
“不可能。”沈宁打断他的话。
“为何?”
“因为你是万岁啊。”沈宁把玩着他的玉佩笑道。
东聿衡失笑一声,而后又揽了揽她,“傻子,哪有人真能活千岁万岁,那都是神仙妖怪,”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朕跟你说正经话儿,倘若朕先驾崩,宁儿又会如何?”
沈宁沉默许久,才道:“我想不出来。”
“想一想。”
沈宁这会儿爽性耍赖了,“我不想,你身子骨健壮,又是习武之身,一定比我活得久,”不知怎地她心里有些难受,她居然无法想像自己看着他离世的那一幕,“我不管,你把我养在皇宫,就要对我负起责任!”
皇帝似是拿皇贵妃的胡搅蛮缠没法子,他抬起她的脸,细细凝视片刻,轻喟一声,用力封住她的红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李白秋风词
番外——过年
转眼又是过年。
年时皇帝总是非常忙碌,沈宁也没闲着,二人直到年初五才清闲下来。
这日两人都睡得比平常晚些,用了早膳,东聿衡让沈宁一同去御花园赏梅,沈宁不愿遇到后宫之人,摇头拒绝,哄着东聿衡在乾坤宫一处弄堂赏了两株红梅,并且还拉着他一齐堆了个小小雪人。
东聿衡怕沈宁又冻伤手,并不让她多玩,沈宁狼心狗肺地将雪球扔在天子身上。
二人胡闹一场,东聿衡拉着她去往书房,并嘱咐潋艳准备糕点,怕饿着好吃的贵妃。
二人进了书房,先前婢子置好的几个火盆子烧得很旺,香兽中燃的是尊贵的龙涎香气,皇帝等着沈宁磨墨的空闲,站在窗阁边远眺白雪中更显娇艳的几株冷香,转过身来注视着撩了袖子仔细磨墨的沈宁,专注的侧颜比之红梅更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