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雁北归

小河山 长宇宙 4360 字 8个月前

提起对象——

杜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胡唯是个男孩,不着急,咱家二丫有合适的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一句话出,全场寂静。

打牌的几个男孩不做声了,唠家常的几个长辈也不言语了,大家齐刷刷望向客厅电视机的方向。

等了半天,见她还没吭声,众人纷纷纳闷:“这孩子哪去了?怎么没动静了?”

待凑近一瞧。

只见二丫歪在沙发上,裹着小绿袄,脚丫微蜷,睡得不知天上还是地下。

一阵低笑。

“给她盖上件衣裳,别感冒了。”

窸窸窣窣地响动,有人抄起之前谁随手搭在椅背上的棉衣盖在她身上。

二丫憨睡,浑然不觉,身体还往那件棉袄里缩了缩。

梦中二丫化身曹操,有人疯狂敲她的船舱,主公,主公,快跑啊,着火了!混沌中二丫胡乱挥了挥手,莫慌莫慌,我读过孙子兵法,今日西风,这火会反吹到周贼那里。小厮还在疯狂拍门,主公,主公,今日东南风,我军人马粮草已然失守,速速逃命吧!

画面一转,二丫看见晃着扇子,带着头巾的周瑜与人指点她河上失守江山,二丫气馁愤恨,银牙咬碎,在船上疯狂跺脚,我与周贼势不两立!

眼看着火烧屁股,二丫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跳进水中,忽听一声“轰隆”巨响——

“爆炸了???”

吓醒的二丫咕咚一声坐起来,浑身冷汗。

保姆赵姨笑呵呵:“睡傻了?那是外面禾禾放炮仗呢,原本想叫你一起,怎么拍都不醒。快十二点了,起来吃饺子。”

这一觉睡的酣,满身是汗,二丫愣眉愣眼地坐了会,想去阳台醒醒神。

一低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棉袄。

二丫摸了摸,然后轻轻掀开。

透过阳台的窗子,能看到楼下院子里胡唯,杜跃,正带着禾禾放礼花。

礼花放在花坛的台阶上,禾禾被人抱着在远处,欢呼雀跃:“小叔叔嘎油!”

胡唯回头朝禾禾笑了一下,按动打火机,火苗吞噬着引信越来越短,胡唯利落跑开,接过禾禾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礼花在小院里炸开,五颜六色,禾禾仰头欢呼,稚嫩童声清脆响亮:“过年喽,过年喽!”

新年钟声敲响,预示着这一年的彻底来临。

鬼使神差地。

二丫忽然抬起手,用手指在玻璃上涂抹着什么。

寥寥几笔,是幅简笔图画,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

她年轻丰润的脸庞被大红灯笼映照着,饱满纯真。

绿夹袄的扣襻松了两个,衣襟微敞,露出一道春光。

一头半长蓬松的黑发散着,散在她耳边,颈窝,缱倦无限。

她看着窗外的眼神是欲望,是浓烈的渴望,又是那样的执着认真。

画罢,二丫揉了揉眼睛。

两颗眼泪无声无息掉下来。

小姑娘在这个万人欢庆的深夜里,想她的爸爸妈妈了。

胡唯始终坦坦荡荡坐着,大方面对镜头。

大概气场太强,未等他开口说话,二丫先心虚扣上了手机镜头,讪笑着:“小胡哥,留个影,别见怪。”

其实二丫有点怵胡唯。

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两人见面次数不多,关系不像和杜跃,杜炜那样亲近。饶是她脸皮厚,在面对胡唯时,也觉得有几分拘谨。

二丫小时候是跟着姥姥长大的,大学是在外地念的;而胡唯和母亲搬到雁城以后,胡小枫恐他和杜希生活不习惯,干脆狠心给他办了寄宿学校,后来母亲没了,他就去当了兵。

两人还是最近这几年才熟悉起来的,每年,也就逢春节国庆这样的大日子才见面。他们对对方了解也不多,二丫对胡唯是一知半解,胡唯也只记得二丫是个翻译,至于做什么,在哪里工作,都不清楚。

说起她的工作——

胡唯为了缓解尴尬,主动问起:“二丫,你是学什么的?”

二丫抓起一个苹果咬下去,眼睛牢牢盯着电视:“英语。”

“现在还做翻译?”

“唔……”提起这个二丫也很苦恼,猴儿似的抓抓脸:“没办法,想做别的也不会啊。”

胡唯唇间衔着烟:“这行挣钱吗。”

二丫警惕起来,眼睛瞄着桌上摞成捆的压岁钱:“……你要干嘛?”

胡唯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不管你借。”

说来也奇,杜家家风正派,教育孩子向来大气,兄弟姐妹间从来不为钱计较,而长辈又疼爱小辈,红包从未吝啬,不管是给谁的,大家都不藏着掖着,统统堆在那里,谁要出去买瓶醋,打个牌,随手抓两张,图的就是个高兴。

偏偏这二丫是个小钱串子,盯钞票盯的紧,那眼神中透着渴望,像小孩子过年时望着盘里的糖果,墙边的饮料。

家里众人可怜她,谁也不和她争抢,待守岁结束各自回家时就假装忘了,等她趴在沙发上喊哥哥你们红包忘拿啦!大家纷纷招手表示,鞋都穿好了就不进屋了,给你了,给你了!

见胡唯只是纯粹好奇,二丫有些不好意思,为拉近关系朝他的方向凑了凑:“你要有用钱的地方不好跟三伯说,跟我讲。”

胡唯轻描淡写笑笑,没说话。

“我们这行……还行吧。”二丫盘着腿打开话匣。“笔译看字数,我们看时长和经验,也包括会议规模和企业大小,以前上学的时候赚外快,几百块也是有的,现在做一场,最多两千。逢休息节日给的更多,老外心情好时还有美金小费。”

胡唯表示有些吃惊:“那不少。”

二丫一副“你不知民间疾苦”地忧愁表情:“不是每个月都有活儿给你干的,如果生意好,就算每周一次吧,一个月最多也就这个数。”

她伸出根指头。

“那怎么找你们?”

“大多都是熟人介绍,哪缺人手会联系你,也有固定客户,保持长期合作关系。”

说完,二丫变忽然没头没脑笑起来。

殊不知她脑子里想的是:好好一个工作,经她这么一讲,活像个搞特殊职业的。

杜跃在那头支好了牌桌,喊胡唯落座。胡唯应了一声,不再和她胡侃,伸手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过去。

一家人在一起玩牌混个时间,不算钱,输赢在脸上贴纸条儿。

家里长年伺候老爷子生活起居的保姆赵姨在厨房泡了茶水端出来,十分周到:“来,喝点茶解解酒,你们几个刚才都没少喝。”

“谢谢赵姨,辛苦了,您快去歇吧。”

杜炜,胡唯,杜跃几个小辈纷纷起立,自己把茶水端下来。

杜家男人多,女人少,从小教育也好后天培养也罢,总之,他们对长辈,对女性是十分尊重的。

赵姨系着围裙,乐呵呵的:“你们别管我,我愿意干这个,一年到头聚在一起能几回,为你们忙活我高兴。”

等各自拿了茶水,众人坐在远处休憩端详,就会发现端倪。

杜炜爱喝大红袍,醇厚中回味甘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