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稚始鸣

小河山 长宇宙 3403 字 8个月前

二丫这回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开会?”

“嗯。”他点头,不瞒她。“真是开会,最近在搞培训,我当时如果知道是你,会给你再打回去的。”

说罢,胡唯反将她一军:“那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二丫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身体一挺。

这个道歉的话,不见面时好说,真见了面,对不起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哼唧着,直说天太冷,要快点上楼钻被窝。

“再见!你路上小心!”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这只窝囊兔子撒欢了似地跑进楼里。

胡唯却没走。

他将车窗降下一半,摸出根烟衔在嘴唇中间。

打火机在手里转啊转的,最后咔嗒按出了火苗。

嗓子干涩,烟雾刺激他一阵不适,又是剧烈咳嗽,咳得惊天动地,脑仁生疼。

楼上,二丫咕咚咕咚干掉小米粥,钻进被子里。

被子严严实实地围在脖子周围,她闭着眼,安沉呼吸。

这是她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而所有人,都希望她这一觉能睡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因为这一觉醒来之后,雁城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就要变天了。

三伯杜希突发急病,被推进手术室,命悬一线,生死攸关。

杜嵇山坐在手术室门外,老泪涟涟,这个原本和睦热闹的家庭仿佛一夜间就垮了。

二伯杜甘眼睛通红揪着胡唯怒气冲天,连连骂他狼心狗肺。

杜家乱成一团,哭的哭,喊的喊,劝架的劝架,沉默的沉默。

这还不是让人最痛苦的呀。

最让二丫伤心绝望的,是有人告诉她。

你小胡哥要走了,从此,他再也不是杜家的人了。

他亲爸爸找上门来,要把儿子领走哪!

不仅他亲爸爸来了,那些身后跟着的男男女女,都是要把他带走的人,哪一个都不容小觑。

他家本不在雁城,是在那千里之外的虬城!虬城!

轰隆一声巨响,二丫梦中的城塌了。

她细细地蹙着眉,呜咽咽地哭,嘴里不停喊着小胡哥。

楼下守着她的胡唯一根烟毕,开门将烟头扔进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踏着清晨满地露水,挺拔削瘦的身影在冷风中无比孤独。他低着头望着小区的湿漉漉的草地,绿油油的苗苗,纤细柔软的身段,绿的生机勃勃,绿的春意盎然。

胡唯纯净的眼含着不舍,含着挣扎,最后……

是干脆利落地决绝。

二丫抵着胡唯的额头,眨着眼,睫毛翘着,嘴儿微张,是那样认真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是很烫……”她咕哝着和他分开,心中忧愁。“这个季节就是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感染了细菌病毒。”

正巧护士推着小车来打针,站在门口喊:“胡唯?胡唯是谁?”

胡唯和她分开,还缓不过神的样,咳嗽一声,对护士示意。“我是——”

“快,过来。”

胡唯单手抄兜,戳在那里问二丫:“你怎么来的?”

拉肚子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当然是打出租。

这下,又让胡唯犯难了。

遇都遇上了,让她回家,大半夜的,不安全;让她留在这里等自己送她回去,一个病号,矫情起来不知道又要怎么叽歪。

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二丫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她拽着他,往静点室里走。

胡唯拉她问:“哪儿去?”

她说:“打针去。”

“我是问你。”

她又说:“我陪着你呀。”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用你陪。”

她又犟:“那你,那你要上厕所怎么办?我帮你举着瓶子。”

胡唯笑起来:“我上厕所你能跟进去吗?”

二丫语塞。

她并不想走,她非常关心他。

别人不知道一个人看病的孤独,二丫很清楚。人家都有爱人子女或父母陪着,或守在旁边,或等在门外,心里是踏实的,是有所牵挂的。

要是你自己坐在那,冷冷清清地,有人路过,目光落在你身上,心里会哦一声,然后唏嘘,真可怜。

她不怕别人说自己可怜,但她不想让人觉得胡唯可怜。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她不走,胡唯也不进去,最后,他把车钥匙递给她:“车里等我,把暖风开着,我一会就出来,送你回家。”

针扎进静脉,胡唯左腿叠右腿,在窗下静坐着。他挑了个很靠后的位置,在角落里,不大引人注意。

他目光空空地盯着某一处,似乎想什么想的出神。

他这样,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明明是在病着,却没见他说一句,那双眼是那么纯净。他专心地想着,思考着,然后低一低眉。

他心里装的事太多了。

桩桩件件,哪一桩哪一件都是情债。

要人命啊。

二丫在停车场找到胡唯的车,钻进去。

车里很干净,没有铺花里胡哨的坐垫,没挂任何坠饰。她依言拧开空调,缩在副驾驶等。

这几日是惊蛰的节气,惊蛰,众人都知道,春雷响万物长,预示着雨水季节来临,可大多人不清楚,这惊蛰还分三季。

一季,桃花开;二季,雏鸟鸣;三季,鸠鹰飞。

雁城也终于在这一夜迎来了春雨,预示气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