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鹊还巢

小河山 长宇宙 5163 字 8个月前

进了自己的小闺房,二丫长舒了口气,急忙解开衬衫脖领处的扣子。

上午去和平招宾馆翻译时穿的是正装,冻腿不说,还勒的人上不来气儿。

丝袜,衬衫,西服,窄裙,一件件被二丫随性儿甩到沙发扶手上,又将盘在脑后的小发髻松开,她赤脚去柜子里翻了两件东西出来。

一件是宽腿的缎子衬裤,月牙白的颜色,有松紧的裤腰,套在身上滑溜又舒适。

另一件,是件夹棉的绿袄,旗袍样式,七分袖,尼龙面料,脖子腋下及小腿处松松地缝上一排吉祥团扣,内里怕跑棉花,还镶了藏蓝色的里子。

中午最盛的太阳,光透过窗照进这间小闺房,印着牡丹花的浅色床单,女人半裸的身体,因为坐在床沿,腰线凹凸,骨肉匀称,皮肤细腻。

如果现在时间静置,用慢动作将镜头拉长,仿佛画面演绎成了旧上海时期一支旖旎的唱曲儿,春色风光,无限婉转。

可——

很快,一只手拿起那件夹棉的绿袄,做贼似的将身体迅速遮掩进去,及时将风景打破。

不由得让人暗呼,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只见换好了夹袄的二丫歪着身子坐在床边,呲牙咧嘴揉着腿:“可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看吧,她就是这样没有情调的人。

以前姚辉和她一起洗澡时曾说过,扁平扁平的体格,脱了衣服才发现,看头十足哇。

当时二丫站在淋浴头下哗啦啦浇着热水,闻言低头偷瞄了自己两眼,想一想,再瞄瞄,最后不耐烦一挥手,继续冲着头上泡沫:“都长一个样,能有啥看头。”

姚辉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背过去,咬牙骂她:“朽木不可雕也!”

此时,这块朽木正抄着一本“孙子兵法”倚在床头,想躲躲清净。

也不知是谁看了扔在柜子上的,虽然都是文言文,她看的还蛮认真,正讲到火攻这一节,她不禁想这孙武可真不是一般人,连放把火都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这要换成她,哪里讲究那么多,只叉腰站在山头朝敌人一声怒吼“给我上!!”待万剑齐发,管它是东风还是西风。东风固然最好,若是西风,死了倒也壮烈。

她这一蹙眉,伴着冬日下午懒洋洋的太阳,倒生出几分“林妹妹”的神态。

弱风扶柳的体格,一张鹅蛋脸,细细弯弯两道眉,再往下,巧挺的鼻子,随着她呼吸两翼轻煽,嘴微张,则是二丫生的最灵的地方了,

这页读通了,再翻一页,偶尔动一动,用右脚脚趾轻蹭左脚脚背,沉浸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的直犯困时,楼下有人仰头大声喊:“开饭了!”

混沌意识被惊醒,二丫这才合上书,想起来要吃年夜饭了。

开饭时,大伯的儿子杜炜,二伯的儿子杜跃,也都从外面回来了。

杜嵇山被搀着走到桌边,笑呵呵让大家坐:“老规矩,老大你带着两个弟弟坐对面,你们几个小的在我旁边。”

毕竟年纪大了,就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簇拥着自己的氛围。

就连座位,也是能看出老人用心的。

仨儿子在对面,离自己远些,方便碰杯喝酒;儿媳妇们挨着自己,在左手,表示老爷子对她们的高度尊重和认可;剩下的孙子孙女在右手,依次是胡唯,二丫,杜炜,杜跃。

早在胡唯母亲去世时,杜嵇山就曾说过:既然胡唯跟着杜希过,不管他姓什么,那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既然是咱们家的孩子,那就跟别的孩子待遇一样,甚至更好。

不知杜嵇山是怕外人说闲话,还是真的喜欢胡唯。总之对他,是和另外两个孙子不同的。

每每酒盅斟满,他都笑眯眯地端起来,商量着问胡唯:“咱爷俩喝一杯?”

胡唯听了,脸上挂着笑容:“哪能让您跟我喝,我敬您。”

杜希担忧着父亲的身体,也担忧胡唯,揪心道:“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晚上还开车呢。”

“哎——你不喝还不让你儿子喝,晚上你开回去一样,没看出来吗,爸今天高兴。”二伯杜甘有些吃味地紧盯着胡唯,在弟弟耳边小声说。“老三,你这儿子,养的可真值啊……”

杜甘杜希两兄弟从小就不和睦,杜甘做生意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没上过多少学,很瞧不起杜希优柔寡断的脾气,他也毫无道理地不喜欢胡唯,总私下骂这小子心眼多,喂不熟,因此话中时时不忘嘲讽弟弟的失败婚姻。

杜希向来不和他一般见识,微微一笑,只装听不见。

一顿家常年夜饭,热热闹闹吃到晚上八点,才纷纷起身撤桌。

孙辈的男孩们在帮着抬桌子,收椅子,干体力活。

厨房里,两个儿媳还有一直照料杜嵇山生活的保姆赵姨在洗洗涮涮,这下,只剩下二丫一个闲人。

作者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防盗章节购买比例60补订即可查看可是章涛不知道杜豌同学有这样的海量啊!

更不知她不喜欢红酒。

席间聊天胡侃,二丫待的有些腻烦,她总觉着这葡萄酿的酒没有粮食酿的香,一旦酒不对胃口,她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于是中途找了个借口,二丫起身去洗手间。

万万没想到章涛也找理由跑出来,在门口给她堵了个正着。

“干嘛?有话你站直了说。”二丫嫌弃一皱眉,用手支着他胸口不让他离自己太近。

章涛呵呵笑:“都几年了,还恨我哪?”

二丫说话爽脆:“恨,怎么不恨,我记仇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好歹是初恋情儿,章涛拿捏她的脾气很准:“你要这么恨我,我可当你心里对我还有情,那咱俩就得换个说法再谈了。”

二丫果然收回手,一本正经起来。

“我说真的,有机会去我们那发展吧,总跟姚辉在一块有什么意思?”

二丫机灵鬼儿似的促狭一笑:“为了挣钱,都算计到同学头上了?”

这一年,希腊主权债务全面升级;美国高盛面临欺诈危机;这一年,俄罗斯一场森林大火烧高了国际粮价;国内房价迎来了意外疯狂飙升。

这一年,资本主义市场动荡,部分专业人才的流失让猎头公司抓住机会,倾巢出动。

章涛就是在这批市场动荡中成长起来的人物,什么人物呢,赚的钵满盆足的小人哪!

他听了十分不满:“别说的这么难听,我真是为了你好,在雁城这地方窝着,一辈子能看到头。”

二丫不纠结他的初衷,只问:“你们这样的猎头公司,介绍一个人,能赚多少钱?”

章涛深吸一口气:“得,我也不瞒你。”

他伸出手比了个五。

二丫十分有原则地摇摇头:“你们这生意我不做,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章涛眉毛拧起来:“杜豌,时代在进步,你思想能不能也跟着进步进步,我们是介绍人才给相应需求企业的正规猎头,都是管理级别的职位,这不比你在姚辉那个小中介公司强得多?她那是什么,好了讲,是翻译中介,难听点,就是个蓝领服务中心,该收你的钱她一分都没少,这年头会说英语的人一抓一大把,你真当自己有什么优势哪?”

二丫最听不得别人讲她朋友的坏话,顶仗义地反驳:“不许你这么说姚辉!”

姚辉这几年和她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要是没她,她也不会过的这样舒坦。

章涛失笑,不知道该说她死脑筋还是说她没重点,半晌才舒了口气,转头盯着别处:“你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这下,二丫才觉得红酒的劲儿此时有些上头,晕晕乎乎的。

她这个人,脑筋死板,原则分明,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跟她算账。可也有弱点,就是怕煽情,小时候缺乏家庭关怀,有些自卑,谁要跟她说旧事,她就哑巴了。

听了这话,二丫低眉,有些委屈的样。

章涛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印象里的杜豌,学生时期有点土,眉眼间也没现在这样婉转,永远素面朝天。

她垂着眼,两道乌黑的眉,睫毛小扇子似的颤啊颤,看的章涛脑子一热,忽然对她说道:“当年那事,我欠你句道歉。”

“挺不懂事的,不该当班里同学说那句话,让你下不来台。”

原本这件事在二丫心里是个结,见不到章涛还好,见了面,心里有怨,可听到他这么说,她又释然了。

她还是之前低眉小媳妇的样:“嗯……”

这一声嗯,当真是百转千回,让章涛心神荡漾!

他想借着酒劲亲她一下,二丫知道他想什么,心里咚咚打鼓。

要推开他,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就又僵了,不推,她又不太情愿。

胡唯撞上的,就是这个时候。

那一声杜豌,当真叫的二丫魂儿也飞了,酒也醒了,脸涨得通红。

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在外头和男人鬼鬼祟祟却被抓了个正着,二丫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胡唯倒是淡定的很,站在不远处跟她点了点头:“来吃饭?”

二丫局促地扭着手指:“同学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