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吾非良人 丹青手 2688 字 10个月前

天子对这个师者可见极为看重,派了这么多人护着,若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是一件极费时的事。

鬼十七站在白骨身后几步远,恭恭敬敬道:“水榭之中的奴仆已然混杂进去大半,处处都有我们的人,王进生爱看皮影戏,我已扮做老者混再其中,只他身边的暗卫一步不离,一直等不到时机将其一击毙命。

这几日,又来了位相识的贵家子,身边的护卫警惕极高,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发现,我们只能按兵不动。”

“王进生年纪老迈,身居高位为人耿直,天子做错也敢明谏,好为人师多管是非,难免会得罪人。

贵家子弟金贵不服人,醉酒之下失了方寸,错手伤人至死也不过是常事,这事明明白白摆在那些大内高手的眼前,天子自然也会相信……”白骨抚上桥栏,淡看远处,神情平静地像是在说一件已经注定的事。

远处水榭廊下行着二人,气度皆是翘楚。

老者和善慈祥,年迈却矍铄,官威压身叫贼人不敢直视,见之心慌;而青年素色衣杉,衣领袖口边繁复花纹点缀,却越显清玉之姿,行走间气度华然。

“你既然回来了,得空便回去一趟看看你父亲,他很记挂你。”

青年笑而不语,另起话头,“大人辞官归故里,圣上必定心伤忧思。”

“圣恩隆隆,老臣年迈消受不起,朝廷需要的是你们这些年纪少的,而我早该退隐,这一次摘了阉官结党营私的心头大患,也算了了一件大事。”

“阉官是天子最近的臣,难免会因为亲近而失了心中清明,大人不在便又会复苏,根本除之不净,没有大人在身边看护,天子年纪越大便会越偏颇。”

王进生不曾料到他这般敢说,而自己退隐之后也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引荐给圣上,这次迟迟不归故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朝中没有敢死谏的臣子,老臣只重自保,而新臣根基不稳,不敢说。

圣上也是人,便是清明一世,也难免糊涂一时,在高位者,错一小步,与百姓来说,却是半点承受不起。

王进生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后生,见之气度不凡,神情自若坦然,便是比他年长的也未必有这般大气坦然,心下一琢磨打算留下人多观察观察,若可以将他引荐给圣上,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秦质闻言看向湖面,远处水天一色的好风光,叫人流连忘返,他微一拱手慢声回道:“既来了巴州,自然要叨扰大人几日。”

王进生捻须一笑,“如此甚好,巴州布影戏闻名已久,我们晚间一道瞧瞧。”

六月的暑气大盛,迎面热风如浪,巴州地处外域与中原交界处,热闹繁荣。

一溜骆驼商队一路而过,长长的一条接连不断,挡了过路的行人,等了许久都走不完,正巧遇上了迎亲的队伍,等了半晌也等不完,绕路又怕误了吉时便急了起来。

商队的外域人叽里咕噜一堆话,一句也没听懂,两队就话不相通的嚷嚷起来,街边商贩见怪不怪,这是常有的事,疏通可得大半日的光景。

上回儿外域三支商队堵到一块儿,面红耳赤叫骂了好一阵儿,连骆驼都硬生生等睡着。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白骨一路而过,上了横跨河上的长拱桥。

看了眼远处岸边水榭飞檐,眼眸微转,闪过几分不耐。

下了长桥,弯过几条小巷便进了一间老旧小院,白骨抬手极有规律地轻扣几下柴门。

里头无人应答,悄无声息连脚步声都没有,片刻后,门却开了,一个农家人,见了白骨面上闪过一丝惊恐,忙低下头,“白长老。”

白骨将手中的方木盒子递去,径直往屋里去。

那人接过伸手在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鸟鸣,暗处突然有道人影现出,接过盒子马不停蹄地往暗厂送。

白骨进了大堂刚坐下,堂中便飞快进来两个人,一道跪下,额间贴地极为恭敬。

白骨看着一前一后跪着的人,一言不发。

屋里的气氛慢慢凝重起来,跪着的二人皆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坐着人的武功至今都没有人能摸到底线,为人又毫无良知,便是啼哭的婴儿在此人眼里也不过一颗白菜般轻巧,着实不得不让人害怕。

许久的静默后,白骨语气平平开了口,“三个月了你们一点动作也没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即便周围高手围护,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机会。”

前头跪着的人闻言神情凝重,须臾间才提了勇气抬起头,“他他是好官,为官所行之事皆是为民,如果连他这样的人也”

如果连他这样的人也死于非命,那天下谁还敢做清官?

这样一生为民操劳,到头来却暴尸荒野,又会有多少仕者放弃原来的信仰,屈从于黑暗?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半出的剑鞘狠狠一击,整个人一下被击飞到了门板上,如块破布般掉落在地,另一人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