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和男孩的满眼怒火相比,琴酒要冷淡许多,也就显得越发气人。书翁在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字都不写了,右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笑容满面。
一人一妖视线交汇片刻,琴酒又伸手,这次是弹了男孩额头一下:“忍着点,我帮你把骨头推回原位。”
男孩气得咬紧牙关,张牙舞爪地扇起翅膀朝他扑去:“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离地不到半米的他就因为翅膀脱臼,“吧唧”一声摔回地上——脸着地。
琴酒面无表情拎着他后领将他提起:“你最好安分一点让我给你正骨,如果不想自己的翅膀落下习惯性脱臼和畸形的毛病的话。”
摔得晕头转向的男孩:“……”魂淡人类!
书翁被二人的争锋斗得轻笑出声。
……
一阵吵吵闹闹后,翅膀被两根树枝固定,又用布条乱七八糟裹起来的男孩双手抱肩,倚在墙上闭目养神。他此刻的姿势,若是放到成年版的他身上,必定潇洒帅气,十分引人注目。然而由三头身的他做来,剩下的就只有可爱和一点点滑稽。
“你叫什么名字?”接过书翁递来的装了泉水的石杯,琴酒抿了口甘甜的水,漫不经心问道。
“……我是大天狗。”掀起眼帘,恢复冷静的男孩望了过去,蓝瞳一片漠然沉着,将沉怒压在眸底,“你又是谁?为何突然从天上落下,还把我变成这副样子?”
琴酒并未对“大天狗”一词有多大反应:“我是琴酒。我的来历很复杂,你不需要知道,至于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清楚。”
其实应该说,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撞就把赫赫有名的妖怪大天狗撞成小正太。不过,只要联系上97号,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我出去一下。”这样想着,琴酒站起身往外走,随口嘱咐书翁:“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动。”
“好的。”托腮的书翁微笑颔首。
大天狗闻言,却暗暗咬牙微微鼓起的脸蛋充满了赌气意味:这人类,还真拿他当小孩子了吗?
书翁和大天狗的想法,都不在琴酒关注之列。他离开山洞,踏上细窄而陡峭的天梯,脚下是漫无边际的深渊般的黑暗,仿佛直达地狱。头顶虽有星辉璀璨,却只是夜间的显得更加寒冷刺骨。
从衣襟内的暗袋里掏出手机,他按亮屏幕,毫不意外地发现信号显示那栏是灰色。不过,在普通信号栏旁边,还有一格亮着绿光的电量显示般的标识,那代表着与宇减基所在宇宙信号连接畅通。
也就是说,自己的电话打得过去。
打电话之前,琴酒想先抽根烟冷静冷静,摸遍全身都没找到后才想起自己的烟已经被赤井秀一和安室透拿走了,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莫名想念起他们来。
至少有他们在,听听他们的废话,多少能消减几分自己心里的怒火。
抹了把脸,琴酒点进通讯录,拨通97号专线。这回没有广告了,“嘟嘟”声仅持续两次,97号便接了起来。
“嗨!亲爱的琴酒!……”
97号的欢快的声音传出话筒,刚打了个招呼,就被琴酒毫不客气地打断。
“你来道雷劈死我吧!”
97号:“嗨……?”
与青年面面相觑三秒,琴酒镇定地长吐一口气,将“犯事儿”的水枪缩小挂回银链,而后神色复杂地……双手抱起给自己当了垫背的孩子。
那小孩儿只有琴酒大腿那么高,昏迷时小脸还皱得像包子,白白嫩嫩又别别扭扭,仿佛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浅金的头发蓬松柔顺,宛若小动物身上炸起的毛,琴酒无意间摸了一把,冰凉光滑的,手感还不错差点顺手再揉两下,好在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旁边还有人……也可能是妖怪看着呢,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也不想莫名其妙落个变态的名头。
笨拙而又轻手轻脚地将孩子横抱于怀里,琴酒打量周遭片刻,发现自己掉进的是一座黑漆漆的山峰,连土地与随处可见的植被的黑色的。
此地似乎终年被黑夜笼罩,山中几乎没有一点光源,而且荒凉死寂,不见人烟。但头顶却是星辉万千之景,与尚未完全消散的金光碎屑交相辉映,流光溢彩,为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许趣味。
反正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随便走走吧。
琴酒并未纠结太久便做了决定。他用右手拖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左手则甩了甩,操控虚空中游离的光元素凝聚成一盏柔和的灯,漂浮在身前三步处照明。
再暗的地方都有光元素,即便是这座通体漆黑的山。
制造好光源,琴酒虚握住水枪吊坠,挑了个下山的方向正想离开,就听见那个一直安静观察自己的青年开口了。
“请问……你是想下山吗?”
琴酒步伐不停地往前走,点了下头以示回答。
无论青年是人是妖,他都懒得理会,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帮这孩子包扎伤口,然后给97号打个跨宇宙长途电话,用自己会的所有语言向她致以诚挚友好的问候。
不料青年却追了上来,散发着微光的躯体在夜幕下分外显眼,可他本人毫无自觉。
双手抓着书箱带,青年好奇地歪头凝视琴酒俊朗英气的侧颜,用轻柔温雅的声线问出一连串问题:“你是阴阳师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孩子应该是妖怪吧,他是不是你的式神?你凝聚的这团光芒是什么法术呢?为什么我从上面感觉不到灵力的气息?莫非是你独创的法术?”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不耐烦地别开眼,琴酒冷声反问。
“没有十万个那么多,我只是对你所携带的故事有兴趣而已。”青年笑得弯起了唇角眉眼,一副温柔得不可思议的模样,“啊,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我叫书翁,是一个妖怪,一个喜欢听人讲故事,也喜欢记录别人的故事,或者给别人讲故事的妖怪。你呢?还有你怀里的小男孩又是谁呢?”
“……我叫琴酒,至于他,你等他醒来自己问他吧。”琴酒面无表情地道。他不是对青年……对书翁妥协,而是不想因为沉默继续被他唠叨。当然了,就算不沉默他也一样会唠叨,四舍五入一下勉强算是妥协了。
书翁煞有介事地点头,换个话题接着问:“说的也是,自我介绍还是要自己说才有意思。那么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呢?是来除妖的吗?”
不,他是被队友坑过来的,而且现在还懵逼着。
琴酒板着脸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希望能甩开书翁。不过,人类想跟妖怪比速度还是不太现实,反正琴酒努力了半天,反而让他离自己又近了几厘米。
“啊勒,你是赶时间吗?但你走的这条不是下山的路哦。”书翁笑眯眯地指指前方浓雾般的黑暗,再指指头顶,“这座山被巨大的强力结界笼罩着,晚上是走不出去,除非从天空上飞出去。”
琴酒:“……”你怎么不早说!
顿住急促的步伐,琴酒搂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孩,开始在周围寻找能够让他们休息一晚的地方。不用多么隐蔽,只要稍微有点遮挡,给人以心理上的安全感就好,真正的安全就交给银链吧,他可以操控五行元素结成保护罩。
书翁见状,食指在侧脸上敲了敲,笑道:“你是想找休息的地方吗?我知道附近有个山洞,跟我一起去吧?”
琴酒瞥他一眼,他笑吟吟的面容文静优雅,极具欺骗性,全然看不出是个话唠。很想拒绝,但天色太晚,况且他也的确需要休息休息,捋捋思绪,顺便给97号打个问候电话,于是思忖良久,无奈地答应了。
书翁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答应,非常平静地转头换了个方向,走在前边带路。不过,让琴酒欣慰的是,这回他没有再喋喋不休。
……感天动地!
夜间露重天寒,浓雾氤氲。一人一妖越走,周身的能见度就越低,空气中的光元素含量也在直线下降,没过多久,琴酒的魔法灯便缩小了一圈,只能照亮方圆三米以内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