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六十、今夜风儿甚喧嚣(一)

不出所料的话,这宫阙应该就是那只大妖的巢穴了。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品种,身形居然这么小。

琴酒正想着,忽然听到倒塌的宫阙底端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孟姜女哭倒长城后的宣泄,白毛女六月飞霜时的悲戚,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的主人的情绪走。

尖叫声还未落下,一道青白的光疾闪冲出,闪电似的劈头盖脸冲琴酒绷紧的脸颊冲去,好像想一不做二不休地刺瞎他的眼,在打穿他的脑袋,叫他血溅当场。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在青光逼近眼前时,琴酒淡定地伸出两根手指就将它夹住了。

对,夹住了,像用筷子夹菜那样。

琴酒面不改色,微微挑眉看向落在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那是条没他食指长的青色海虾,长长的胡须,有数对颚足,豆豆眼睁得很大,露出人性化的愤怒,此时正在他指间不停摩擦挣扎着。

这玩意儿好像是……呃……真的是……

皮皮虾,学名虾蛄,节肢动物门甲壳动物亚门软甲纲掠虾亚纲口足目,一种致力于打败世界上所有交通工具的……口味虾原材料之一。

“放开我你这个毁人房子的混蛋!”没有看出琴酒头上的懵逼buff,皮皮虾精还在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手里挣脱,为此不停摇头摆尾,两条须须抖来抖去,又可爱又好笑。

“你就是……此地的……大妖?”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琴酒有点遭不住了,这货该不会是跟大宇宙意志有啥血缘关系或者py交易才修成的大妖吧?

“对!臭女人,愚蠢的人类,你现在放开本大爷,说不定大爷我高兴了还能饶你一命!”皮皮虾精倨傲地扬起……姑且算是下巴的部位,虽然是清亮的少女音,但说出的话还是无情地扎了一把琴酒的心。

女……人……

琴酒额角青筋暴跳,也不跟它叨叨什么前因后果了,一手掐着它的腰,一手摁在它头与身体的连接处,想了想又挪开,抓住它一对胡乱踢踏的颚足:“说,你是不是掳走了鬼王酒吞童子?马上把它放出来,或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断你一双腿!”

色厉内荏的皮皮虾精顿时被吓懵了,看着他顶着一张艳绝世人的脸说着凶神恶煞的话,小家伙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应内心的呼唤“哇”地一声哭嚎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豆豆眼里滑落,砸到琴酒手背上,皮皮虾精哭得专心致志伤心极了,边哭边以控诉的声音道:“呜哇哇哇哇哇哇!你欺负人!你欺负人——”

“……”你特码是妖啊。

淡定如琴酒,这会儿也不禁明白了何为心累。这么一只妖气冲天能把普通人天灵盖顶开,位阶与酒吞茨木相等的大妖,现在却像个刚启灵智的小孩子般哭闹不休。这不是拖妖族的后腿,这是打折妖族一条腿的同时还拿走了人家的假肢啊。

“别哭了。”琴酒不耐烦道。

皮皮虾精继续哭,可劲儿哭。

“再哭我真断你腿!”琴酒阴恻恻道。

“……”

世界暂时安静了。

东京湾,旧称江户湾,因与东京接壤得名,是渔船躲避风暴的优质港湾。

夜间的东京湾倒映着天上繁星,人间灯火,恬静而璀璨,掬起一捧水都宛若将星辰拢在手中,美不胜收。如果琴酒等人不是带有其他目的而来,倒也很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观赏夜景,涤荡心灵。

此时的东京湾上空,有一座巨大的要塞正无视重力稳稳地漂浮着。那要塞一眼望去看不完整,体型之大可想而知。

但奇怪的是,明明它一砖一瓦皆为实质,却如同透明一般,只要人们仰头,依然能够看到天空、明月、稀疏的星子,阳光、月光、星光也能毫无阻拦地洒落,令人称奇。

琴酒来到东京湾港口时,茨木已经在那里等了近半天,黑晴明臭着张脸坐在他旁边,看到琴酒顿时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冲他。

虽然这样做与小孩子赌气无异,不过想想他现在的处境,却也能理解了,毕竟除了这种幼稚的方式,他没有更好的diss琴酒的方法。

琴酒懒得理他,走到茨木跟前,直入主题地问:“有发现吗?有没有感应到酒吞的气息?”

“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海腥味太重的原因,我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茨木动动鼻尖,一脸嫌弃,“张口就是令人讨厌的味道。”

闻言,琴酒深吸一口气,却只嗅到海水特有的腥味和淡淡的鱼腥,味道不算太重。

刚开始他以为是茨木的嗅觉过于灵敏的缘故,妖怪的五感相较人类要敏锐得多。可转念一想,茨木并非以嗅觉见长的妖怪,就算海边的腥味再重,也不至于让他露出如此嫌恶的神情,心里立刻有了思量。

这里恐怕真藏着一只修行有成的海妖,等阶应该与茨木相同,它身上的腥气压过了其他味道,这才让茨木察觉不出其他气息。

东京湾存在年代久远,又曾是兵家必争之地,养出个把大妖不奇怪。奇的是,它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世。

“你怎么了?”久久没听见琴酒说话,茨木随口问道。

琴酒回过神,将自己的猜测跟他一说,就见他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这里真的有一个有能力掳走我挚友的妖怪?”

“是与不是,我们要找到它才知道。”耸耸肩,琴酒没有多说,“你水性怎么样?”

茨木脸色有点难看,没说行与不行,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琴酒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那你留在海上策应,我下去看看。我没有上来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另外,注意避开……算了,你们还是直接隐身吧。”

他本来想说让茨木和黑晴明避开监控,不过考虑到官方连卫星都用上了,他们再怎么避也避不过,索性直接隐身更隐蔽点。

“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茨木点头。

他虽然担心酒吞,也很想早点除掉胆敢冒犯自家挚友的妖怪,但他也知道自己就是个旱鸭子,入水之后实力大减,说不定妖怪没杀成还会连累琴酒,只得暂时压下怒火,耐心等待。

琴酒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人,做下决定便不再拖延,径直跳入海中。

魔杖发出盈盈白光,在他周身三米范围内隔离出一圈无水空间,不慌不忙地向下沉去。趁着下潜程度不深,他取出只穿过一次的天神羽衣,捏着鼻子青着脸将其换上。

在一片飞舞的细碎烟尘间,琴酒再度变为美艳的女子相貌,衣带随着涟漪清波翻飞舒卷,手脚配合着轻盈游动,神似与海巫交换了双腿的美人鱼。

天神羽衣的“副作用”,不管再穿几次他都习惯不了。不,最好这次过后,他再也没有穿上这套衣服的机会,他只想好好当他的纯爷们儿,不想搞什么女装大佬的把戏。